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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之三 不敗的獵物
 
『啊,我聽說想念一個人的時候,被想念的那個人會打噴嚏,但這麼多天以來,老頭怎麼都沒有打噴嚏?』 ── 音侍
 
『你不夠想他?』 ── 珞侍
 
『請不要再更想了。已經夠了。』 ── 綾侍
 
『這件事沒什麼根據吧,很多被想的人都沒有打噴嚏啊。』 ── 金侍
 
『哈啾!』 ── 那爾西
 
 
 
在半夜意外和范統通了幾句話後,月退便靠在牢房的牆邊,猶豫著要不要睡。
 
睡著的話,明天早上醒來會不會發現這兩個新生居民已經死了呢?
 
他對自己實在沒什麼信心。畢竟睡夢中的自己無法掌控,不小心攻擊附近的人也是有可能的,就算他現在實力被封印,要在作夢時殺死兩個實力同樣被封印,跟普通人差不多的新生居民,應該還是沒有任何問題。
 
這麼說來,這裡沒有看到集魂器物,說不定死在牢房就收集不到靈魂了?
 
然而這只是月退的單純猜測,但目前沒有證據可以證明。
 
如果現在睡著,明天早上醒來發現自己殺了這兩個人,會有什麼感覺?
 
或許不會有任何感覺。就像今天殺死那個獵人一樣。
 
換成一對一地殺人,緩慢地結束對方的生命,看著對方求饒,感受對方的絕望……有比想像中有趣嗎?沒有。
 
或者該說,在他的想像中,這件事本來就不有趣,實際上做起來也如想像般無趣。原因是否是對象錯了呢?
 
因為那個獵人對他來說稱不上喜歡,又不夠討厭,所以捻熄他的生命才會這麼沒感覺吧?
 
這個結論令他感到苦惱。畢竟接下來的獵人應該都是陌生人,那麼就一樣是不喜歡又不夠討厭的人了。如此一來,不就殺幾個都同樣無趣?
 
也許只能期待決鬥場還能變出什麼花樣來了。如果有值得一戰的獵人,倒也不枉費他花了時間待在這裡,不過這種地方有可能有那麼強的高手來嗎?月退內心存疑。
 
思考這些事情的時候,大概是疲倦感逐漸湧上的關係,他閉上眼睛便不知不覺睡著了。月退自己並沒有發現這件事,畢竟他的夢境一向很真實,真實到他會忘記原先身處的地點與狀況。
 
夢中的他又見到了那個不知是想見還是不想見的人。他們過去有太多的交集,畢竟對方是他活著時,生命裡唯一鮮明的色彩。
 
有的時候月退會想,能夠夢見他也不錯。只因在夢中相見,他能維持夢境裡的心境,不會有纏繞靈魂難以壓抑的殺意。
 
這對他來說,難能可貴。
 
不過正確來說,今天的夢他並沒有「見到」他。因為這個時間的他,眼睛是看不見的。
 
『恩格萊爾,今天你想聽什麼書?』
 
少年冷淡而疏離的聲音構成的話語,他曾經聽過無數次。這句話彷彿是他日常的一部份,只是現在再也不是了。
 
如果這個時候說出一本自己從未聽過的書,夢境是否能虛擬出來?
 
他在產生這個念頭後,又因為自己的愚蠢而笑了。
 
從未聽過的書,又怎麼說得出來?
 
『你在笑什麼?』
 
他的夢境就和幻境一樣,不只是回憶而已。裡面的人總會自行做出反應,這些反應想必是他的純粹想像塑造出來的。
 
所以他覺得,自己的夢境其實就是由幻境構成的。就像是不想讓他醒來一般。
 
若是能不要醒來,說不定也很幸福啊。
 
『我只是……覺得自己很可笑。』
 
和對方聊天,就如同是在跟自己的大腦聊天。這麼做是沒有意義的,一點意義也沒有,他明明知道,卻還是開口。
 
除了開口跟對方說話,他不曉得自己還能怎麼做。
 
『可笑?你也會產生這種感覺嗎?你不是覺得一切都無所謂?』
 
少年的聲音帶著凌厲的質疑。月退並不清楚真正的那爾西是否也會這麼問,畢竟他其實不怎麼了解他。
 
他死去時未曾了解過對方,自地獄歸來後,卻又在某方面似乎能明白對方的想法。
 
而那爾西的想法,他到底該不該在乎?
 
這個問題的答案,他每一次回答給自己時,都不一樣。
 
『不是一切都無所謂,你對我來說很重要。』
 
由於是夢境,所以他隨便說什麼都可以。
 
不,就算是本人出現在這裡,他恐怕還是可以面不改色地說出這句話。
 
因為說出來也不會改變任何事情了。所以說與不說,都沒有關係。
 
『你是不是希望我感謝你說了個笑話給我聽?』
 
少年和他說話的時候,語氣時常是帶刺的。現在他反而聽不到這種語氣了。
 
『為什麼不相信呢?』
 
月退隨口反問後,少年冷笑了一聲。
 
『因為你什麼都沒有做啊。』
 
有的時候,月退也會思考,這樣跟自己塑造出來的幻象對話,是不是種釐清思緒,經由自我對答得到某些結論的過程。
 
在歷經這種過程後,他會反覆地思索自己做錯了什麼,也許會有所領悟。只是這些領悟最終會將他引導至何處,他隱隱約約覺得知道了也不會比較好。
 
『不是我不做。是我不知道沒有命令的情況下自己能做什麼。聽話、不要反抗……我一直是被這樣教育長大的啊。』
 
他的辯駁無法傳達給夢中的那個少年。
 
夢境在少年說了這句話後就破碎了。他本以為會有下個夢境,然而他的期待並沒有發生。
 
他醒了過來。
 
意識到自己睡醒的瞬間,月退反射性觀察了一下四周,發現沒有想像中的慘況,那兩個新生居民還活著,發現動靜後甚至還轉頭跟他打了招呼。
 
「大少爺,你醒了啊?」
 
「這種狀況下還可以睡那麼沉,你是不是真的少根筋……」
 
聞言,月退看向他們,發表了一句感想。
 
「你們運氣真好。」
 
「什麼?」
 
「等等,被綁到這種鬼地方來也叫做運氣好?那你呢?你是不是還沒睡醒啊?」
 
「不是說這個……算了。」
 
月退不想深入解釋,任何人都不會想聽到「我醒來發現你們居然沒被睡夢中的我殺死」這種話,他至少明白這一點。
 
昨天半夜用通訊器跟人聯絡上的事,月退自然也不打算告訴他們。他聯絡范統本來就不是為了求救,就算通訊沒中斷,他也不會告訴范統自己現在待在什麼地方,遇到了什麼事情。
 
這裡的事情他可以自己解決,讓范統知道,只是徒增煩惱而已,沒有必要這麼做。
 
今天的程序跟昨天差不多,得到早餐的饅頭後,他們就被催促著前往備戰房待命。看來決鬥場每天都會安排比賽,月退認為這樣也不錯,比較不必擔心待在牢房裡沒事做。
 
要是可以的話,他甚至希望比賽能更緊湊一點,一天多排幾個獵人上陣。畢竟他們待在牢房裡的時間還是太長了,對月退來說,那不叫休息,叫浪費生命。
 
雖說他常常在浪費自己的生命,但給別人浪費又是另一回事了。
 
「今天也是我先去吧?」
 
月退這個問題是對他的室友問的,而這也只是形式上的徵求同意。昨天的獵人敗在他手上,照理說今天的獵人就該由他開始獵殺。
 
事情就如他所想,他很快就被帶往準備室,例行性接受儀器掃描,交付行李,接著便帶著劍踏上了魔法傳送點。
 
再度來到紅門內的他,不曉得自己該不該期待這次的獵人。而他還沒想好,門就開了,所以他只能先走出去再說。
 
這次的獵人是迴沙人,所以他無法直接看出他的階級。不過,就算迴沙人有將階級標示在身上,他也無法得知該階級對應的實力水平,因為階級的算法跟幻世不一樣。
 
無法立即看出來,並不會造成多大的困擾。只要對方一展開攻擊,他就能瞬間判別對手的實力大概落在哪個區間,時間也夠他決定如何應對。
 
「你就是那個幸運的獵物?獵人在場上自己倒地的事,可不會再發生第二次了。」
 
對方在進入賽場之前顯然已經聽說過他的事情,聽了這句話後,月退微微一笑。
 
「那可未必喔?」
 
他的笑容似乎激怒了對方,要不是開打的鐘聲還沒響起,對方恐怕會直接衝過來給他一點教訓──雖然真的衝過來也只是送死而已。
 
要如何結束今天的比賽,月退心裡還沒有想法。像上次一樣的手法如果用第二次,難免會被懷疑。
 
那麼,應該表現出比對方稍微高一點的實力嗎?需要纏鬥一陣子再解決這場戰鬥?
 
這麼做的話,這場遊戲或許還能玩久一點。
 
他用很短的時間決定了接下來的行動方針,然後就安然等待開始。
 
「如果你現在跪下來求我,我可以考慮讓你死得乾脆一點。」
 
月退悠哉的態度多半讓站在他面前的獵人覺得十分礙眼,才會忍不住想說一些刺耳的話。
 
「你的好意我心領了,自己留著吧。」
 
對方的要求讓月退感到啼笑皆非,如此簡單又侮辱人的話,反而讓他不知道該怎麼生氣。
 
在開打之前,他的心情都維持在很穩定的狀況,真正不高興則是在開打之後。
 
鐘聲一響起,對方就急切地出手,這一瞬間他發現今天的獵人居然比昨天還弱,心情頓時變得很惡劣。
 
裝弱可以讓遊戲玩久一點,可是這麼無聊的遊戲真的有必要玩久一點嗎?
 
月退忽然間覺得自己失去了耐心。原先預計演出的纏鬥,他也沒有興趣演了,要降低程度到這種地步才能演得像險勝的話,還不如直接一劍殺了他。
 
他是這麼想的,也確實這麼做了。就在對手衝到他面前的那一刻,他橫劍一掃,簡單俐落的一招便直接砍下對手的頭顱。
 
若說上一次是沒有人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這一次就是大家都不敢相信發生了什麼事。
 
雖然月退是度過了一場決鬥的獵物,但大家根本不看好他,畢竟上次他並沒有展現出什麼傲人的實力,看起來只是運氣好而已。
 
然而一招殺死對手,還能算是運氣好而已嗎?
 
月退在解決對手之後觀察了一下,發現並沒有明顯的靈魂吸收狀況。看樣子集魂器物似乎不會吸走迴沙居民的靈魂,這是個新的情報,雖然他也不知道得知這種情報能做什麼。
 
現場的觀眾在錯愕一陣子之後,隨即爆出噓聲跟叫好聲,因為好奇他們的反應,月退又集中精神聽了幾句,大致上就是涉及賭局爆冷門的情緒發洩,依然沒有詳細聽的價值。
 
賽場很快就宣布由他獲得勝利,彷彿決鬥場上只問生死,不問過程,有沒有使什麼小伎倆,他們並不在乎。於是月退再度回到紅門內,被傳送回準備室,今天的賽事又到此結束。
 
儘管無法一天打兩場,但明天的對手應該會強一點。月退抱持著這樣的想法,勉強留給自己一點期待。而這次再度見到自己的室友時,他們總算相信他有點實力了。
 
「大少爺,你……原來真的不弱?所以昨天那到底是不是運氣好?」
 
「你白色流蘇是掛假的?有真正的流蘇就快點拿出來讓人安心吧!」
 
這種說法讓月退不知道該怎麼回應,要說真正的實力階級證明,他只有金線三紋,沒有黑色流蘇,而且金線三紋也不會隨身帶著。
 
「還是你根本沒去升級過流蘇啊?」
 
「……我有。」
 
月退悶悶地回了一句。
 
「那……然後呢?」
 
「……」
 
無論是第一次掉階級,還是第二次掉階級的事,月退都不太想回憶,也不想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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