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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之三 甦醒
 
『從便利商店離職後,我現在在咖啡店打工。這次同學會范統沒來啊……希望他在另一個世界過得不錯。』 ── 莊晚高
 
『咦!你那句話什麼意思?聽起來很不吉利耶!我本來還想說范統要是依然單身,就替他牽個紅線的!』 ── 小紅
 
 
 
每一次清醒,他的知覺都會先恢復運作。他感知得到外界,感知得到自己身體現在的狀況,只是還無法睜開眼睛。
 
等待重新支配身體的過程總是令人焦慮,然而這是他必須適應的事情。他沉睡的地方通常不會有人來打擾,因此徹底甦醒前,他只能無聊地待著,不是放空思緒,就是反覆思索過去發生的事情。
 
不過這一次似乎不太一樣。從知覺恢復到能夠活動,差不多要三天的時間,但這三天裡面,每天都有人來招惹他。
 
所謂的招惹,大致上就是捏臉頰、戳眼皮之類的幼稚行為。這類的行為不會造成什麼直接傷害,也不會造成太大的困擾,只是有種被當成玩具的感覺。
 
在明宮裡,有膽子這麼做的人恐怕只有一個。這裡人人都將他當成不可冒犯的神,根本連近身都不敢,更別說是拿他的臉開玩笑。
 
也只有他那個沒規矩又大膽的近侍有可能如此亂來,等他醒來以後,勢必要追究一下這件事。他惱怒地這麼想著。
 
三天的時間不算長,很快地,他就感覺自己身體的僵硬感逐漸消退。他不由得要想,如果自己在那名擅自闖進來動手動腳的傢伙正在捏他臉的時候睜開眼睛,對方會作何反應?
 
然而若要為了這種理由,繼續躺在這裡裝睡,實在是無意義到極點。他不想做這種無聊事,因此一取回力量,他便起身下床,再用室內的器物喚人進來。
 
原本他在意識清醒後已經開始思考自己接下來該做什麼,但惱怒的情緒使他暫時放下了原本思考的事情,等到僕人戰戰兢兢地出現,他才稍微冷靜下來。
 
「我的近侍呢?叫他過來。」
 
「是的,代王陛下。」
 
僕人以恭敬的態度回答,連抬頭看他一眼都不敢,便迅速去辦他交代的事。
 
這才是正常反應。他們畏懼他也尊敬他,因為他的身分,也因為他的力量。
 
當然,迴沙居民中總有少數的人厭惡他或想反抗他,他碰過不只一次。不過他那個奇怪的近侍不屬於這種類型,與其說是不尊重他,不如說是仗著新生居民的身分不怕死。
 
「代王陛下,我可以進去嗎?」
 
「……你前幾天進來有問過我嗎?」
 
冽崔的回應相當冷淡。
 
「您現在醒了,所以尊重您一下。」
 
「……」
 
由於這句話光聽就沒多少尊重的心意,冽崔一時難以決定該發怒還是當作沒聽見,因而沉默下來。
 
「代王陛下,所以我能進去了嗎?」
 
「進來。」
 
本來就是他找人過來的,不讓人進來的話,找人來就一點意義也沒有了。
 
得到許可後,等在外頭的紅髮青年便走入了室內。冽崔不曉得這次自己沉睡了多久,而青年的外觀無法讓他判斷這件事。
 
即便他睡了上百年,青年還是會維持現在的模樣,除非有誘因讓他回去幻世付費重生成其他的年齡。
 
「誰借了你膽子,讓你在我沉睡的時候隨便碰我?」
 
以冽崔的個性,自是不可能不計較被捏臉戳眼皮,青年聞言則皺起眉頭,用帶著質疑意味的眼神看向他。
 
「我以為您會想問其他更重要的事情。」
 
這種「您怎麼無聊到惦記著這種事」的語氣,讓冽崔險些想將他轟出去。
 
「在我動手之前,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假如解釋不能讓您滿意,您就要殺了我嗎?」
 
「就算是,也不是現在。」
 
他冷冷地這麼表示。對他來說,迴沙居民跟幻世居民都一樣,沒有哪個是不能殺的,但在有用又沒礙著他的情況下,他也不會那麼積極地想動手。
 
「我對您的沉睡狀況很感興趣,活著的人是無法睡那麼久的,您不只能一直睡,身上還有結界般的微光阻絕外物,所以我試試看手能不能穿過去。」
 
青年做了解釋,而這個解釋還有很多東西沒說明到。
 
「這和你捏我的臉有什麼關係?」
 
「心血來潮而已。」
 
以他們現在的距離,冽崔就算不殺他,也能出手讓他重傷,不過他想了想還是忍耐著繼續質問。
 
「你連續三天都心血來潮?」
 
「後面兩天是好奇您怎麼樣才會醒。有感知的話,說不定被激怒就會醒來。」
 
「以激怒我為目的……你還真是不怕死?」
 
「不就是不怕死才能做嗎?無論有沒有幫助,您終於醒來了。」
 
話繞到這裡,冽崔總算決定先問問正事。
 
「我睡了多久?」
 
「兩年吧。」
 
「有沒有王的消息?」
 
「沒有。」
 
「有那把冰劍的消息嗎?」
 
「沒有。最近消息很亂,靈獻宮忙成一團,加上您在沉睡,他們就算有消息也不會很積極地第一時間送來。」
 
這種一覺醒來,時間過去,卻發現一切都沒有進展的感覺實在很不好。冽崔深呼吸了一口氣,才接著問出下一句話。
 
「有任何好消息嗎?」
 
「代王陛下,您用不著兩件事沒有消息就一副頹喪的模樣吧,長久以來一直沒有消息的事,要是您沉睡一次就忽然有眉目,那您真該多睡幾次。」
 
他這話不曉得算不算是安慰,不過這似乎也意味著青年真的沒有什麼可以回報給他的好消息,否則他剛才就會說出來了。
 
「那麼,有什麼需要讓我知道的事嗎?我看你似乎十分希望我醒來。」
 
沒有好消息,不代表沒有壞消息。他覺得自己已經做好了聽壞消息的準備──所謂的做好準備就是不管聽到什麼,都不要破壞這裡的任何一樣東西。
 
「霽雨夫人最近動作頻繁,存識宮和幻世似乎達成了某些協議,最近幻世旅客變多了。」
 
由於這個消息乍聽之下還無法確定嚴重之處,冽崔只冷靜地提出質疑。
 
「協議?沒有我的允許,存識宮什麼時候可以擅自和幻世簽訂協議了?」
 
「您的印被霽雨夫人拿走了,或許跟這件事有點關係。」
 
「什麼?」
 
青年這句話使他臉色一變。
 
「為什麼會被她拿走?你們全都是死人嗎!」
 
「霽雨夫人是您的妹妹,同樣是王族,您的附魂使自然不會對她怎麼樣,明宮的僕役也是把她當神在拜的,所以她來取印沒什麼困難,畢竟她也曉得您都把印放在哪裡。」
 
「那你當時在做什麼?」
 
「不怎麼想當死人,所以迴避一下。」
 
「收你這個近侍有何用處!」
 
儘管冽崔眼中產生了殺氣,青年還是繼續說了下去。
 
「在您展現出讓部下心甘情願為您犧牲性命的器量之後,我或許會為您攔攔看,未來有機會的話。」
 
「你是說我不值得?」
 
「您可以先靜下心來思考我上前攔阻是否有勝算,再接著想想印被拿走比較讓您生氣,還是外人傷了霽雨夫人比較讓您憤怒。」
 
青年的話語讓冽崔微微一頓,只因他說的有點道理。
 
霽雨是他的妹妹。在絳風出了意外的現在,霽雨形同是他唯一的親人。即便這個妹妹做了許多他無法認同的事,他們彼此之間相互造成不少無法彌補的傷害,但他還是不樂見其他人冒犯她。
 
於是,被捏臉的事不該計較,印被取走的事也不能計較。冽崔一陣氣悶。
 
他這個近侍雖然不討人喜歡,不過辦事能力至少不錯,人也不笨。因此他終究沒打算認真給對方一點教訓,畢竟他可不像幻世的王,擁有能救治人的王血。
 
「西諾蕾恩人在哪裡?」
 
決定不追究那兩件事後,冽崔很快地轉換問題,又問起另外一件在意的事。
 
「不是在靈獻宮分部,就是在外面,總之不在這裡。」
 
青年回答得很乾脆,在瞥見冽崔的臉色後,他又補上了一句。
 
「代王陛下,您可別問我為什麼人不在這裡,她總不可能時時刻刻守著一個不知何時才會醒來的人吧,畢竟她不是您的近侍。」
 
要是青年沒這麼說,冽崔真的差點就要問出他口中那個問題。很多時候,他都是不講道理的,在問出口之前,他恐怕根本不會想到青年沒辦法給他什麼答案。
 
「所以我沉睡的這段時間裡,你所做的事就是時時刻刻守在這裡嗎?」
 
「我確實大部分時間待在這裡,不過還是有回去拿幾次公家糧食。」
 
「這裡難道沒有食物?你為何需要特別回去拿?」
 
「食物在這裡可是很受歡迎的,就算難吃也一樣。因為有免費的食物可拿,明宮的大家都對我不錯。」
 
聽起來,他回去幻世拿公家糧食,倒不是自己要吃,而是為了交際。
 
明宮的僕役所能得到的保障,並不包含將宮內的食物帶出去分享或販售。如果有人肯贈送免費的食物,就算送的人是突然冒出來,一下子就成為代王近侍的新生居民,他們還是樂得接受。
 
雖然冽崔並不喜歡和迴沙居民交流,但他還是懂得一些人情世故。青年的狀況確實容易引起嫉妒,想到這裡,他冷哼了一聲。
 
「有人為難你?」
 
「沒有人為難我,陛下。不過您要是睡得更久一點,就未必了。」
 
身為一個在迴沙舉目無親的新生居民,被提拔到代王身邊後,代王便陷入沉睡中無暇顧及他──這聽起來是個不太妙的狀況,不過冽崔並未因此而感到歉疚。
 
他相信自己要是睡太多年,青年就會拋下他自行離去。不告而別雖然會激怒他,但青年只要躲回幻世就可以了,他再怎麼無聊也不會特地跑去幻世討個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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