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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前寫的月退外篇,會放在後面的商業誌中。

天空最近又怪怪的,無法使用舊版進階編輯器的自word貼上功能,新版的貼上之後空兩行又會消失,只好姑且這樣貼(淚)

補充:出版時都有可能修改增減內文喔

這篇搭配的歌:https://www.youtube.com/watch?v=ANDGurOLuGE





 

三個夢《沉月之鑰外篇》
 
 
 
他不知道這些清醒時出現的夢境,是從哪一天開始的。
 
一開始他並不知道是夢。或許是因為他所陷入的幻覺太過真實,因而遮蔽了他對現實的感知。
 
在他的腦海為他塑造出的夢中,他彷彿回到了過去。
 
黑暗的世界裡,書頁翻過的聲音清晰可聞,而他再熟悉不過的少年聲音,正輕輕地唸著書上的文字,讓眼睛失明的他藉由聽覺來接觸一切。
 
他在夢裡靜靜落淚。
 
那應該是哪個時間點呢?無論如何,當時的他還活著。
 
儘管拖著破敗而傷痕累累的身體,他卻是活著的。吃進口中的食物有意義,吸進胸膛的空氣也有意義,他能和少年一同成長,即便感覺不到時間,時間仍會在他身上留下痕跡。
 
他聽著少年的聲音,有好多話想跟他說。
 
所有錯過了當初的時間點,就再也不需要存在的話語。所有他原先不知該怎麼表達,但現在終於慢慢學會的事情。
 
『那爾西……』
 
他知道,只要他開口呼喚他,少年就會停止唸書,等待他提出問題或要求。
 
他的幻覺將一切模擬得如此真實。
 
『什麼事?』
 
少年問話的聲音響起時,夢境忽然切換回現實。
 
他聽見眾人的驚呼,看見眼前張口咬來的巨獸,但他仍處在恍神的狀態。
 
哪一邊才是假的呢?那個當下他實在無法分辨。
 
而反應太慢的下場,就是身首異處,水池重生。
 
每次從水池浮出,看著上空的月亮時,他都還處在現實與夢境混淆的狀況下。
 
每個人問他為什麼身在危險的環境中還不專心點,他也只能淡淡地回答「我也不知道為什麼」。
 
進入夢境中時,他感知不到現實世界,自然也沒有那段時間的記憶。
 
這是個不知從何時開始的偶發症狀,但他在感覺困擾的同時,卻又成癮般地想再度體驗。
 
有時是在身處險境中觸發,有時則是在夜闌人靜時。他想要增加發生的機會,便總是做些如同在拿自己性命開玩笑的事。
 
反正就算真的死了,也能重生。
 
因為他已經不是真正活著的人。
 
 
 
 
 
 
『你為什麼要把事情搞得那麼麻煩呢?只要你能想開,心裡的死結就能解開了吧?』
 
這個世界上,還是有許多人關心他。他們會擔心他看起來不正常的一切行為舉止,會擔心他不開心、不快樂。他的朋友偶爾也會想勸勸他,這番溫柔的話語難得沒出現反話,然而他聽了只能囈語般地複述。
 
『只要我能夠想開?』
 
可是啊,范統,當這個結與我的呼吸相綁,我到底該怎麼做才能在解開後依舊活著?
 
他沒有對他的朋友說出這番話,只因不希望對方因為無法幫助他而難過。
 
新生居民的存在意義,是執念與遺憾。
 
塑造出他這個「人」的根源是什麼,他早就一清二楚。
 
 
 
 
 
 
每當他失去視覺,他的心裡便會同時湧現喜悅與悲傷的情緒。
 
這些夢到底是實際發生的過去,還是他的純粹想像模擬出來的情景?
 
對他來說,答案並不重要。只有在這樣的夢裡,他才會感受不到新生居民的本能催促──催促著他,要他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
 
這裡是假的。經過好幾次的入夢後,他終於認知了這一點。
 
既然是假的,他想說的那些話,是否也沒有說出來的必要?
 
夢境裡的少年在唸完書後對他說了晚安,隨即上前替他蓋被子。
 
他試著抓住對方的手後,終究還是什麼也沒說。
 
從夢境中回到現實的他,獨自面對寂靜的房間,總覺得心裡充滿空洞。
 
他想去尋找自己的現實,不管是本能驅使他,還是他自己希望這麼做。
 
他知道可以在哪裡找到那個人。如果他想見他,隨時都可以,沒有人能攔住他。
 
是的,現在已經沒有人能攔住他。
 
半夜出現在別人房間,對方多半難以理解,也會感到驚嚇。現在的他好歹有這點認知,只是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該在乎。
 
『恩格萊爾……你找我,有事嗎?』
 
即便對那爾西來說,他是個打擾睡眠的不速之客,但那爾西還是會維持冷靜地做出詢問,希望得知他的來意。
 
然而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要來這裡。
 
『沒事。』
 
『沒事?可是……』
 
『我只是有的時候會突然想見你。』
 
這是他唯一想得出來的理由。理由是真的,卻太過表面。
 
『……你只是想見我?』
 
『嗯。』
 
『見了以後呢?』
 
『沒有然後了。最好不要有。』
 
『……』
 
他說出來的實話讓對方沉默。
 
『所以你什麼事都沒要做?也不是要聊天?』
 
『沒有。你繼續睡吧。』
 
『你不回去嗎?』
 
那爾西面上露出了幾分困擾。他也知道,自己在旁邊的情況下,要人睡覺是強人所難。
 
『天亮之前會回去。』
 
他給了一個模糊的交代後便沒再開口,也希望對方別再出聲。
 
這個聲音連結了太多記憶。夢境裡的他將之視為珍寶,現在的他卻在渴望的同時,明瞭著這份渴望中帶著想結束一切的殺意。
 
通常他不會等到天亮才走,只因他沒辦法在壓抑這麼多情緒的狀況下待太久。
 
他能夠擁抱虛幻的夢境,卻不能擁抱眼前的這個人。
 
 
 
 
 
 
有的時候,他的夢會讓他回到被殺死的那一刻。
 
掐在他脖子上的手鬆開了。哽咽的聲音也離他遠去。
 
如果他已經死了,又如何能感覺到身邊發生的一切?
 
從那一刻開始,他再也不能做他原先能夠做的事。
 
他多麼想抬起手摸索少年的位置,向他說一聲對不起。
 
對不起,我沒能在還來得及的時候,為了你而努力。
 
對不起,我沒有辦法在這樣的環境裡學會什麼是反抗,明明我擁有力量。
 
如果那個時候你告訴我你已經活不下去,我是否能破除長期以來的心靈枷鎖,為你排除所有會傷害你的事物?
 
我想握著你的手,告訴你從今以後不必再擔心任何事情。
 
我想代替你去做我能做的一切,讓你的雙手不要沾染血腥。
 
然後,再把屬於你的一切,都還給你。
 
他在一片黑暗中想著這些話語,一再地體會自己悲傷的原因。
 
因為已經什麼都來不及。
 
 
 
 
 
 
『我不要當皇帝,也不需要什麼王血!你過了這麼久終於來見我一次,就是要跟我說這個嗎?』
 
在他提出將皇位實質上完全交給那爾西時,遭遇了相當激烈的反彈。
 
他不能明白為什麼那爾西要拒絕。
 
這些東西,本來就該是這個人的。從一開始就是。
 
『對,就只是要說這個。你不要嗎?』
 
『你為什麼會覺得我想要?』
 
『這本來就是你的。你的父親為你找了一個替身,或許也沒求過哪天能將這一切過繼回你身上,但現在已經沒有什麼外在威脅,皇帝的名號放在我身上也沒什麼意義,不就該送還給你嗎?』
 
他其實不想跟他說這麼多。面對面的接觸,只要時間久了,「執念」就會開始發酵,讓他很難克制。
 
那爾西在聽完他的說法後,臉色變得十分難看。他沒問他為什麼不提另一個皇子,只以相當武斷的語氣說了一句話。
 
『你不是我的替身。』
 
這句話使他覺得自己的過去,就像是被否定了一樣。
 
『我是你的替身。一直都是。』
 
『你不是!留下來當皇帝,別再提什麼要過繼王血的事!』
 
對方的話語讓他感到痛苦。他的精神彷彿又要與身體分離,但他沒有辦法將之拉回。
 
『我活著的時候是你的替身,死了總該不是了。其實只要你不存在,我不就不用思考這些問題了嗎?』
 
說出這句話的,真的是我嗎?
 
思緒抽離的他愣愣地沒反應過來。
 
愣愣地如同第三者般,看著自己揚起手來,連劍都沒拔,便直接對著眼前這個人動手。
 
他不需要拔劍就可以殺了他。這對他來說一直都輕而易舉。
 
輕而易舉。
 
『啊……』
 
那天晚上發生了很多事情。或許不只是這幾句口角而已。但他幾乎什麼也記不得了,就只記得露出驚訝的眼神,卻沒有閃躲,然後就這麼在爆出來的一片血霧中倒下的那爾西。
 
他還有王血可以救他。無比混亂的狀況下,他還記得這件事,而在他慌亂地要劃開自己皮膚時,那爾西抓住了他。
 
『恩格萊爾……如果我死了,你是不是……就能原諒我?』
 
他因為這個問題而停頓,回神過來連忙救人,卻一個字也不肯回答。
 
即使會花很長很長的時間,我還是會原諒你。他曾經說過這樣的話,不過直到很久以後,在異地相見時,他才終於在對方質問時,直視著他的雙眼做出回應。
 
『對不起,我辦不到。』
 
如果你沒有殺我,也許無論過多久,我也無法明白什麼是自由與快樂。即便我只能短暫擁有。
 
他心裡是這麼想的,說出來的卻是殘酷的話語。
 
『我與你最大的不同,就是你是活的,而我是死的。你一定能夠明白,卻也一定無法明白。』
 
這是他曾對他說過的話,只是這一次,他將後面的部分也告訴了他。
 
『我已經看見了你的模樣,知道了自己曾經被愛著。對我來說,在我決定放棄復仇,在我終於憶起該怎麼笑的時候,一切就已經結束了。』
 
 
 
 
 
 
再一次進入模擬出來的真實夢境時,他露出了微笑。
 
雖然是想哭的心情,卻還是笑了。
 
用聽覺來理解四周,以武器的感知暫代雙眼,面對著戰場,背對著當時唯一珍視的人。
 
這就是他最想要的世界。
 
『那爾西……我跟你,終究還是只能在夢中相會。』
 
這不是真實的過去,只是他具擬出來的夢。因此聽見了他自言自語的少年,以不解的語氣回應了他。
 
『你在說什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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