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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仲裁席宣布今天的勝利者是獵物後,便有人指示他進紅門離開。從出賽到結束比賽,他已經大致觀察過場地,賽場上圍繞著限制結界與防護結界,理論上是防止獵人或獵物攻擊觀眾席用的,大概也配置了能讓獵物體內的封印隨時重新啟動的機制。
 
他不急著擺脫這裡,不過先觀察清楚狀況,要走的時候也會比較方便。
 
從紅門回到準備室的他,領回行李後就被帶回獵物們集中等待的處所。因為獵人已經死亡,今天似乎也沒安排其他獵人上場,現在獵物們正由各個負責人帶回牢房,他的兩名室友一見到他,就激動地湊上前來。
 
「天啊!你居然打贏了!我本來還以為接著就輪到我送死了呢!」
 
「你是怎麼贏的啊?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他們的問題,月退當然不會老實回答。
 
「我也不清楚,可能運氣好,他有什麼隱疾忽然發作吧?」
 
「運、運氣好?那接下來怎麼辦,總不會每一場都運氣好啊……」
 
「本來還以為你是深藏不露,畢竟租了一個那麼高級的手環呢……」
 
因為得到的不是想要的答案,兩人頓時沮喪了起來。
 
「反正可以選擇的話,下一場我也先上吧。說不定又會運氣很好地贏了,這樣就不必煩惱了。」
 
明明他是想安慰他們,卻在說完話後,被他們用「這大少爺腦袋是壞了吧」的眼光盯著看,讓月退覺得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你怎麼會那麼天真啊?這種運氣不會有第二次的。」
 
決鬥中對手忽然無預警倒地,這種運氣的確很難有第二次。問題是這不是運氣造成的,是他以實力辦到的結果,所以要發生第二次,其實輕而易舉。
 
「搞不好下一個獵人更強啊,我們到底還能活到什麼時候──」
 
負責帶他們回牢房的人沒在管他們聊什麼,月退想了想,決定稍微鬆口。
 
「好吧,其實我很強,所以你們不要再哀嘆了,那些對手打不過我的。」
 
他原以為這樣說就可以了,沒想到那兩人完全不相信他。
 
「大少爺,你殺人殺得那麼不俐落,實際上根本沒多少經驗吧?能夠維持冷靜就不錯了,不要以為殺了一個人就覺得自己很厲害,下一個不會那麼簡單啦……」
 
這樣的論點讓月退想不出該如何回應,因而暫時沉默。要在和平的正常交際中靠對話取得想要的反應,對他來說實在太難了,特別是對象並非熟人的時候。
 
由於本身對交際不怎麼感興趣,遭遇兩次挫折後,月退索性就不開口了。回到牢房的他們彼此之間也沒什麼好聊的話題,氣氛又沉悶了下來。
 
儘管剛才大家看了一場獵物反殺獵人的決鬥,但驚愕的情緒也只能暫時沖淡絕望,沒辦法帶來多少活下去的希望。
 
自從離開賽場,封印的效果就重新恢復了。月退安靜地在牢房裡坐著,打贏比賽後確實拿不到什麼東西,沒有金錢,沒有食物,也沒有更好的住處,唯一的優待是雙手得到了自由,不用再被鎖鏈綁著。
 
這樣的獎勵雖然很寒酸,月退卻認為很實用。起碼現在饅頭送來的時候他可以用手拿來吃,但他可不會因為雙手自由就協助其他兩人吃飯。
 
此外還有一個賽前就說好的福利,那就是「打贏了就能將隨身物品留在身邊」。這個福利月退也還算滿意,室友們因為沒有出賽,東西便先被收了回去,所以現在只有他有行李可以動,他想了想,便從袋子裡拿出通訊器。
 
這裡不知道通訊器能不能使用。月退對這點感到好奇,所以拿起來打算用用看。
 
他下意識依然選擇范統作為通訊對象,而通訊果然沒有接通。這是預期中的結果,月退不太失望,倒是旁邊的人注意到他在做什麼以後,看向他的眼光變得更奇怪了。
 
「那不是幻世的通訊器嗎?你怎麼會想在這裡用那種東西,不可能有用吧?」
 
「不,對方人也在迴沙的話,有的時候有用啊。」
 
「……真的有用?」
 
那兩人聽他這麼說,便半信半疑地爬過來,急切地低聲催促。
 
「那你快多試幾次,把消息傳出去,請人來救我們啊!」
 
原本月退想回答「這裡不行的話多試幾次結果應該一樣」,但聽到後面那句話,他不由得想問個問題。
 
「我們連自己在哪裡都不知道,請誰來救啊?」
 
「當然是叫你朋友找人啊!」
 
「你朋友或許不怎麼厲害,但、但他總可以回幻世告訴國主陛下或落月的少帝,讓他們知道這件事,再向迴沙的代王提出搜索跟救人的要求──」
 
落月的少帝,已經知道了啊。月退忍不住在心裡這麼回答。
 
如果走正式管道,反而很難聯繫到他。不過這些普通的新生居民也不會知道這些事。
 
「這需要多少時間啊?應該要很久吧?」
 
「……也對,平民想傳達消息給當權者,還要被採信,也不是容易的事情……」
 
「等到那時候我們早就死了吧……」
 
雖然月退認識的人大半都不是平民,他打算聯絡的范統也可以直接聯絡他們口中提到的當權者,但要再請迴沙的代王出面處理就真的需要時間了,因此他沒反駁他們的話。
 
「不過,說不定死了也可以請他們把那些集魂器物討回去,釋放出我們的靈魂,這樣就可以水池重生了啊!」
 
其中一個人腦袋動得很快,馬上就提出了這個補救方案。他們害怕的確實不是上場後被殺,畢竟對手用的不是噬魂武器。新生居民只要靈魂還存在,就能夠重生,拿到集魂器物後釋放靈魂,也算是救了他們。
 
「這樣不就把我剛剛殺的那個獵人也放出來重生了嗎?我不太喜歡他耶。」
 
月退微微皺眉,說出了最直接的感覺,這讓他們目瞪口呆。
 
「你、你因為討厭那個獵人就覺得我們無法得救也沒關係嗎?」
 
「我跟你們又……還沒死。」
 
月退在將「我跟你們又不熟」說出口之前,硬生生改口。他還記得其中一個人應該還范統錢的事,但這並不能構成拯救他的強烈動機。
 
「但是遲早會死啊!」
 
「說不定等他們找到這裡,集魂器物裡的靈魂已經被拿去做別的事了,他們收集靈魂總不會沒有目的吧?」
 
他這番話讓兩人臉色蒼白,似乎遭到了不小的打擊。
 
「你的說法也太悲觀消極了,說不定不會這麼倒楣啊……」
 
和他們剛才「遲早都會死」的言論相比,月退實在看不出自己的話哪裡稱得上悲觀消極。
 
早知道應該用噬魂之力把那個獵人殺了才對。月退內心感嘆了一句。
 
「這一切的前提是聯絡上人吧?但通訊器看起來無法接通通訊。」
 
因為這個版本的通訊器可以選擇不顯示聯絡人的名字,月退就試了一次給他們看,讓他們不得不死心。
 
牢房裡的氣氛再度回歸低迷狀況,沒有人再說話。
 
到了晚上,兩名室友又各自在不安中入睡,月退則拿出了萬花筒,放在眼前開始轉動。
 
只要輕輕地轉一下,裡面的世界就會變得全然不同。
 
只要輕輕地轉一下,剛剛才建立好的世界,就會立即毀滅。
 
他一直很喜歡這個禮物。一直十分喜歡。儘管注意力只能被短暫吸引,但這已經是個很難得讓他每隔幾天看一次仍不會厭倦的東西。
 
放下萬花筒後,他又想起了范統。再度拿出通訊器的他無意識地看著上面的顯示,不斷撥出通訊。
 
這應該是沒有意義的事情吧。不能通訊的地方,就是不能通訊啊。
 
月退這麼告訴自己,卻仍沒有停止手上的動作。而這個時候,卻突然出現了不一樣的狀況。
 
通訊接通了。
 
他不太相信自己看到了什麼,因而過了幾秒才將通訊器放到耳邊。
 
『日進?你沒聽到嗎?』
 
此時傳入耳中的范統的聲音,到底是不是幻覺呢?
 
「……我在聽。」
 
月退試著輕聲回答。不過若真是他的幻覺,應該也會跟他對話,但這樣也不錯。
 
能跟這種幻覺對話,對他來說,其實也不錯。
 
『你怎麼這麼早打來啊?好幾天都聯絡得上你,你到底去什麼天圓了?』
 
「一言難盡。」
 
月退講不出自己身在什麼地方,想來想去只能這樣回答。
 
『這幾年你過得如何?不好嗎?』
 
「……還可以。」
 
『那……所以你半夜找我沒事嗎?難道你不想現在出去玩?』
 
「不是。」
 
他頓了頓,接著開口。
 
「我──」
 
然而他才出了聲打算說下去,通訊就突然斷了。
 
月退看了看通訊器,發現又變回了無法通訊的狀態。剛才之所以能夠成功和范統通訊,是不是因為這裡的環境不太穩定,恰巧運氣好通訊接通?
 
我只是睡不著,所以想聽聽你的聲音。這句話他沒能說出口,但或許也沒有說出口的必要。
 
他沒有什麼特別的意思,只是覺得聽聽朋友的聲音能感受到溫暖與安定而已。現在聽也聽過,通訊也斷了,他便放下了通訊器,不再繼續嘗試。
 
剛才的通訊到底是幻覺,還是真實存在的呢?
 
月退想了好久還是無法判定。習慣見到過於擬真的幻覺後,他越來越難分辨現實與虛幻。
 
說不定來到決鬥場,認識了兩個新生居民,還上場殺了個人的事情也全部是幻覺啊。
 
只是這次的幻覺,感覺起來特別久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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