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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3
 
在知道自己將不久於人世,開始提筆寫這封信給你的時候,我想起了好久以前的事情。
 
還記得我問你有沒有喜歡的人,希望你考慮一下要不要結婚的事嗎?
 
我們都長大以後,那是你第一次對我發脾氣。
 
一開始我很驚慌,聽了你說的話也很難過,但後來我卻覺得有點高興。
 
你終於不是只會對我笑,一切聽從我的要求,什麼事情都配合我們了。
 
如果有什麼事情令我一想到就遺憾,鐵定是我無法再活得更久,接觸更多真正的你吧。
 
洛艾爾,你一定要記得,無論他人對你有什麼樣的評價,真正的你都不會因此而改變。
 
而你也始終是我最重要的弟弟。
 
 
 
范統的一天,就從宿醉的頭痛開始。
 
每次喝醉酒以後,隔天頭痛總是會伴隨而來。醒來後他在床上呆呆坐了一陣子,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摸了摸自己的嘴唇,一陣恍神後才走去浴室盥洗。
 
無論有沒有宿醉頭痛,今天還是要上班。范統收拾好自己,便前往神王殿,不過精神狀況不好的情況下,他做什麼都無精打采的,工作也無法專心,還頻頻打呵欠。
 
審閱公文之餘,他時常分心看向暉侍閣門口。好不容易終於有人敲門,他緊張了一下,但進來的人是剛從西方城回來的修葉蘭。
 
「什麼啊,暉侍,原來不是你喔……」
 
「咦?范統你這反應太讓人傷心了吧,我這麼多天沒回來,為什麼你好像不怎麼想見到我的樣子?不然你以為會是誰?」
 
修葉蘭這麼一問,范統頓時有點心虛。
 
「沒有啊,你今天真晚回來,東方城這邊還順利嗎?」
 
「噢……大部分沒問題,不過你負責的那些案子裡有一件讓那爾西有點疑問,他說要你直接跟他溝通,我只是負責轉告而已,你要不要現在打給他?」
 
「打給他?」
 
范統摸出了符咒通訊器,一打開就差點反射性往第一個名字按下去,驚覺自己想做什麼之後,他飛快地關掉通訊器,臉色僵硬地將之收起。
 
「怎麼啦?」
 
「沒……沒什麼啦,用通訊器溝通恐怕會講得很清楚吧,他又不像你,什麼反話都聽不懂,我看我還是跑一趟當面講比較不好……」
 
「當面講確實比較好啦,聽不懂還可以寫字溝通──不過范統你今天是不是怪怪的啊?」
 
「我哪裡怪怪的?有啊。」
 
「我看你心不在焉,態度也不太尋常……」
 
修葉蘭說到這裡,臉色忽然一變。
 
「該不會你又一個人跑去喝酒了吧?」
 
正中紅心。
 
由於修葉蘭剛好說出正確答案,范統的表情完全藏不住心情,就這樣把自己賣了。
 
「范統──不是告訴過你別亂喝酒了嗎!你酒量又不好,喝醉也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事,為什麼還自己一個人去喝啊?你就是怕被我唸吧,但我也是為了你好啊!」
 
修葉蘭說完這番話,范統只覺得心裡被插了無數支箭,差點說不出話來。
 
「我就是偶爾不想喝兩杯……」
 
「那你就回家喝啊!你有回家喝嗎?該不會是去餐廳喝?」
 
范統持續中箭。
 
「天啊,你該不會直接醉倒在餐廳了吧?然後呢?」
 
范統默默又中了很大一箭,但這一箭他可不能直接認。
 
「我有醉倒在餐廳!我撐著自己離家了!」
 
「那是你運氣好吧,平常不都兩杯就倒了嗎?萬一你走到一半倒在路中央怎麼辦?拜託你別喝了,你是要嚇死誰啊!」
 
「我盡量不一個鬼去喝啦,別唸了,我就偷喝這一次而已!」
 
為了讓修葉蘭停下來,范統不得不說謊。
 
「你想不想看自己喝醉以後是什麼德行?我有魔法影像喔。」
 
「你為什麼會錄那種南北!太缺德了吧!」
 
「你要是不看看怎麼會下定決心戒酒?快跟我一起回顧一次!」
 
修葉蘭不由分說就開始播放魔法影像,於是范統就這樣被迫收看了自己酒醉後的樣子,看著影像中那個又哭又鬧的男人,臉色難看的他簡直不想承認那就是自己。
 
「這……不是我吧?你一定沒修改過影像吧?」
 
「我怎麼可能做那種事,這就是你啊!范統,快認清楚自己是不該喝酒的人,我之前都不忍心讓你知道真相,但你一直不改進,這太危險啦!」
 
「可是──」
 
「你還想再看嗎?我還有更多喔。」
 
「別再放了!我想看!」
 
范統驚恐地阻止了修葉蘭,而他還有其他想問的問題。
 
「這是我跟你去喝酒的時候錄的吧,我喝醉以後應該不是你送我回家的?」
 
「當然是我,不然還有誰啊?」
 
「我該不會回到家裡還在鬧吧?像是硬要留你過夜之類的?」
 
「當然沒有那種好事啊,我倒是想留下來照顧你,結果你在那邊說什麼床很小叫我快走,然後說靈魂狀態時一起過夜那麼多次早就膩了,真不知你是在膩什麼。」
 
「什麼叫做沒有那種壞事啊?」
 
「噢,沒什麼啦,你這個直男是不會懂的。」
 
「什麼叫做我這個歪男不會懂啊!老是說一些奇怪的話!」
 
「反正你不會懂啦──你到底要不要戒酒?」
 
繞來繞去,又繞回戒酒的話題,但范統比較想問別的事。
 
「暉侍,我真的每次喝醉都不像這樣嗎?」
 
「看醉的程度,多少會有點不同,總之都很可怕!真不知道你一個人喝酒會做出什麼事來。」
 
這句話又戳中了范統的內心,讓他不知道該回答什麼。
 
「我再好好想一想,我不會認真考慮啦……」
 
「那好吧,今晚要一起吃飯嗎?」
 
「上班後應該要去東方城跟那爾西溝通你說的案子吧,大概有空。」
 
「那就改天再約吧,我也去忙了。」
 
修葉蘭離開後,范統看了幾行公文,覺得自己完全靜不下來。
 
酒醉的事情,他覺得實在很需要確認,於是他再次拿出符咒通訊器,通訊的對象則是月退。
 
要找月退,是要看運氣的,顯然他今天運氣還不錯,通訊器響了幾聲,月退就接了起來。
 
『范統?有事嗎?』
 
「呃,我有個問題不想問你,我跟你一起喝過酒吧,我喝醉以後是什麼樣子啊?」
 
在他問完這個問題後,月退沉默了好一段時間。
 
『范統,你真的要聽嗎?』
 
「為什麼這麼輕鬆,很可怕嗎?」
 
『我覺得你還是不要知道比較好。就像我也不怎麼想知道自己喝醉以後都做了些什麼事。』
 
「你那個……醒來必定不會知道吧,旁邊會有屍體啊……」
 
『所以沒必要的話,我通常不會喝酒。范統,你是不是戒酒了?』
 
聽月退這麼問,范統疑惑了一下。
 
「我?為什麼這麼問?」
 
『你之前喝醉就會打給我,已經超過半年沒接到你喝醉的電話了吧……』
 
月退說到這裡微微一頓,又追問了一句。
 
『沒戒酒?那你打給誰?』
 
「……」
 
范統在這幾秒間,腦袋都處於爆炸的狀態,好不容易回神,他連忙問了一個問題。
 
「日進,我打給你都說些什麼?」
 
『你最近發生什麼事情就會說什麼啊,有的時候是一些完全無關的事就是了。』
 
他越聽越覺得不妙,胃痛感節節攀升。
 
「那你怎麼不告訴我?告訴我的話,我多少不會注意一下,就不會一直騷擾你了啊。」
 
『騷擾?』
 
月退不解地重複了一次這個詞,然後解釋了起來。
 
『我不覺得這是騷擾啊,每半個月到一個月,可以聽一小時你的聲音,還能得到一些近況之類的訊息,其實我挺開心的,可惜你都不打來了。本來我以為你戒酒,想說這也是好事,結果不是這樣嗎?為什麼不打給我呢?』
 
范統馬上就捕捉到了這段話裡面的幾個關鍵字。
 
每半個月到一個月。一小時。
 
再綜合剛剛月退說的「超過半年沒打來」,范統簡直想頭一暈,昏死過去算了。
 
「月退,我想我大概是改掉喝醉酒會打電話給鬼的好習慣了,你別放在心下……」
 
『是這樣嗎?真可惜。』
 
「還有,後陣子我發現找錯錢還對我大小聲的那個新生居民店員,我好像很久沒看過他了……」
 
『噢,可能搬家了吧。』
 
月退回答的這句話怎麼聽都很可疑。范統選擇不問下去,草草結束了通訊,然後低頭掩面,完全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他就這麼渾渾噩噩地放空到下班時間,想起答應要去西方城一趟,這才動身。
 
由於噗哈哈哈最近又去沉月祭壇陪沉月,他無法一張符咒就輕鬆抵達西方城,只好走正規管道,從傳送陣過去。
 
大概是修葉蘭已經交代過的關係,他抵達聖西羅宮時,那爾西還在書房等他,見了人也不廢話,立即就開始詢問公事,范統在手口並用後總算解釋清楚,讓那爾西在公文上蓋印。
 
「還是你來匯報比較好,東方城的事情為什麼不讓你負責跟我溝通呢?雖然會講反話,但總比一直迴避重點的傢伙好啊。」
 
那爾西在將公文交給他時,順帶抱怨了一次,因為想起這個業務主要由金侍負責,范統便產生了幾分好奇。
 
「你是說小銀嗎?你對他有什麼看法啊?」
 
「哼,是個讓人討厭的官員。」
 
「為什麼會喜歡呢?他不是待人挺不友善的嗎?」
 
「裝出來的表面罷了,別被他騙了。」
 
那爾西的語氣十分不屑,這讓范統更加在意。
 
「怎麼這麼說呢,他明明是個壞人啊。」
 
「……你可以只看你想看的表面,但他完全不是你想的那樣。反正你也不會是唯一一個被騙的人,我言盡於此。」
 
不知道為什麼,聽人這樣批評金侍,他心裡便產生了不太舒服的感覺,只是當著那爾西的面,他也不好表露出來。
 
「對了,那爾西,我……應該有跟你喝過酒吧?」
 
因為對自己的記性沒信心,范統便多問了一句,只盼自己沒驚嚇過對方。
 
「你想找我喝酒?」
 
那爾西皺起眉頭,他的誤解則使范統一下子慌張了起來。
 
「有有!我有要找你喝酒!我只是不想確認以前有沒有喝過而已!」
 
「到底是……」
 
「我只是忽然不想知道我沒跟誰喝過酒啦!」
 
「你是想找每個沒一起喝過酒的人喝酒嗎?這是在收集什麼人生成就的概念?」
 
由於用講的難以溝通,范統只好用寫的來表達。看過他寫下的文字後,那爾西總算明白了他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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