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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五

 

 

當人開始想去了解另一個人時,代表的是什麼,他不願意深究。

 

 

 

也許釐清那種感覺是沒有必要的,只要順其自然就好。

 

 

 

他引以為傲的從來不是自制,自制只是他在明知不可為的事上做的處置。

 

 

 

所以他只是順其自然地保持距離,

 

 

 

又順其自然地被他吸引……

 

 

 

 

 

 

 

 

 

 

 

伊耶早睡早起的習慣是在很久以前就養成的。當人有一個堅持早點熄燈睡覺才會長高的父親每天不厭其煩地盯梢時,想熬夜也很困難。

 

事實證明早睡早起對長高可能沒什麼幫助,於是他煩人的父親又開始堅持就算不會長高,也會比熬夜健康,然後持續盯梢到他自發性早睡早起為止,由於他的確沒什麼需要熬夜的事情,這樣的習慣就這麼沿習下來了。

 

一般早上起床後,吃過早餐他就會去忙職務上的事,直到晚上才會回來,但今天約好要指導那爾西劍術,早上如果忙別的事情,怕一耗下去就太久,來不及抽身,他只好在家裡乾等,等來等去又覺得很無聊,乾脆早點出門去找那爾西。

 

總而言之大概是沒想太多的狀態,他很自然地交代僕人準備兩人份的午餐,就進宮找人去了,沒想到人還在睡,搞得他還得先把人挖起來,而且眼睛又不受自己控制地亂看。

 

他自認還是心懷坦蕩的,頂多心理的某個角落有點想真的實行壓制技罷了,而在那爾西質疑他們為什麼要一起吃飯時,他才意識到不熟的兩個人一起吃飯好像有點氣氛微妙。

 

但人都來了,回去也麻煩,他便依舊擺出強硬的態度接話,沒想到那爾西居然真的沒拒絕。

 

聽說雅梅碟找他一同用餐時都是被狠狠拒絕的,連委婉一點推拖都沒有,那爾西會接受跟他共進午餐似乎令人覺得有點稀奇,他不禁覺得對方搞不好是看在需要他指導劍術的情況下才勉強忍耐。

 

而這個睡到近午才起床的傢伙,一副完全不急著吃東西的樣子,還有閒情逸致左看右看,伊耶也覺得很納悶。雖然照他的理解推測,那爾西一直住在皇宮裡,多半沒去過別人家,但他壓根兒不認為這棟房子有什麼好看的,向來他只嫌天花板太高。

 

吃飯的過程除了僕人惹他生氣以外,也多聽聞了一件讓他想斬殺唯一的朋友的事情,那爾西忽然提起衣服的事情,又使他差點說溜嘴講出心裡話。

 

沒說完的那句話是賞心悅目。就算是事實,似乎也不需要讓對方知道。

 

他對那爾西如同將生命奉獻給月退、整個是做白工的行為,徹底無言以對。明明私人時間幾乎被榨乾,卻不支薪,然後也沒有人發現此等不公平待遇,伊耶深深覺得應該去找月退談談。

 

如果是以前,他根本不想知道也不會管,這種心境的轉變咀嚼起來滋味複雜,卻也不壞。

 

而跟月退談談的事情不急於現在,現在應該辦正事,將人帶到戶外的練武場,藉由挑練習劍稍作休息後,他便開始進行劍術指導了。

 

平心而論,那爾西的資質很好,學習態度也不錯,目前他的劍在他看來算凌厲有餘,強硬不足,不太適合硬碰硬,若要以劍招取勝,又不夠圓潤灑脫,到底該往哪個方向矯正,其實還挺令人苦惱的,而他要那爾西改正的地方通常很快就會修正到令人滿意的模樣,這也讓他心癢癢的,很想多測試他一下。

 

就算是指導,不是切磋或者決鬥,伊耶依然喜歡從中尋求樂趣。他也知道這樣尋求樂趣的過程很容易就轉變為想將挑起他興趣的獵物做掉的嗜血狀況,但有的時候這種衝動實在無法克制。

 

用打鬥來活動筋骨,讓伊耶的心情很好,對那爾西也難得地有展露笑容的好臉色,那爾西似乎對此不太適應,第二次對打中斷後,伊耶在指正缺點的過程中覺得那爾西好像欲言又止,便問了他怎麼回事。

 

「我……

 

那爾西頓了半天,才擠出一句話。

 

「我只是覺得,你真是恩格萊爾的好哥哥。」

 

他這天外飛來一筆的話使伊耶瞪大眼睛,不能理解為什麼會有這種結論。

 

「忽然提到恩格萊爾做什麼啊!你練劍的時候都在想些什麼!」

 

碰到無法理解的狀況時,伊耶就會感到焦躁,偏偏那爾西又不把話說清楚。

 

「因為你肯暫代恩格萊爾教我,又對我和顏悅色……

 

「那又怎樣?」

 

「感覺很……有點詭異。」

 

儘管那爾西中途改口,「有點詭異」也一樣是詭異,只不過程度上客氣一點而已。

 

「我為什麼不能對你和顏悅色!對你友善就叫詭異嗎!」

 

難得對人好還被嫌,伊耶的臉孔頓時有點扭曲,那爾西倒也不是想激怒他,只好語帶猶豫地解釋。

 

「因為你很討厭我,不是嗎?」

 

他突然直接說出的這個問句,讓伊耶為之語塞。

 

他討厭一個人的時候,從來不怕對方知道,所以他通常表現得很明白,絲毫沒有隱藏的意思。對於那爾西,他自然也曾發自內心地討厭過,那爾西會有感覺也是正常的,像是他直接跟月退說應該將那爾西解決掉免除後患,或者是那爾西被綾侍抓為人質,他毫不考慮談判救援,直接以形勢判斷向他出劍的時候。

 

那個時候那爾西看向他的眼神雖然略顯呆滯,卻沒有恐懼。就像他也認同這樣的處理,認為這種處理方式是最好的,因而願意平靜地付出他的生命。

 

當時那雙澄澈的藍眸不若現在包含困惑與混亂的色彩。伊耶覺得自己呆了這段時間,幾乎就形同默認了,但也不是這樣就讓這個話題終結的,他想,自己還是該說點什麼。

 

「以前很討厭你,跟現在有什麼關係?不喜歡的人,誰要花時間在他身上!」

 

講完這段話,伊耶才發現話語裡好像有不只一種的解讀空間,所以只好再補充一句,擅自結束這個話題。

 

「剛才教你的部分記住了沒?把劍拿起來,該繼續了!」

 

有事做就可以迴避必須對話的尷尬,雖然那爾西似乎還有點恍神地想問什麼,但伊耶很乾脆就拿殺氣迫使他舉劍,如同剛剛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他們便又繼續對打了。

 

接下來的時間,那爾西沒再提起討厭與否的話題,他們只是認真地對打再認真地檢討,然而,在那爾西的體力差不多快到極限的時候,因為忽然的使不上力,讓他們的對打出了點小狀況。

 

「喂!搞什麼──」

 

眼見自己朝那爾西削去的劍沒被理應接過來招架的劍擋下,伊耶大驚失色,連忙逆向扭轉勁力想要收劍,不過那爾西也被往自己脖子劃的劍嚇到了,求生反應下他瞬間使用了一種近似於魔法的力量,並狼狽地想要閃躲眼前的劍,結果在兩個人都手忙腳亂又被亂七八糟的推力影響的情況下,那爾西重心不穩地撞向伊耶,兩個人摔往地面之前,伊耶覺得嘴唇好像擦過了什麼柔軟的東西。

 

咦?

 

儘管思緒因為這樣而中斷了一下,伊耶還是在彼此的身體被餘勁帶著倒向旁邊時下意識地將可能劃傷人的武器丟開,再抱住那爾西護住他的頭部,最後撞在地上時雖然手臂生疼,卻也慶幸沒有大礙。

 

「那爾西,你還好吧?」

 

伊耶鬆手後撐起身子看他,卻見那爾西移開眼神,似乎不知道該如何反應地用手指按著自己的嘴。

 

……等一下,所以剛剛該不會是……

 

他在明白剛剛嘴唇碰到了哪裡後,頓時也腦袋空白了一下,空氣因為他們的沉默而凝結。直到他總算想起該先挪開身體,並因為在意起剛才突發狀況中的不尋常力量而發問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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