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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版的天空還不太會用 複製過來段落前面的空兩格就會消失,有點困擾 手動增加太麻煩只好裝作沒這回事了

 

沉月之鑰第二部

卷五 思念

 

◎ 范統的事前記述

 

我是范統。今天……

……

我……

我這是怎麼了?沒辦法思考事情,沒辦法組織言語,連我剛剛嘴裡唸的是什麼都意識不到,就好像大腦被凍得失去機能了似的,這是為什麼呢?

吹過身體的風很冷,卻沒有辦法讓我有清醒的感覺。我想我應該冷靜下來,我應該……

不要走。

我聽見自己內心又喊了一次。之所以沒有直接喊出來,多半是因為我已經認知到,我想說這句話的對象已經不在。

今晚到底是怎麼了?

今天到底是怎麼了?

來迴沙以後,一切到底……不,在這之前,是不是就已經──

我覺得我的頭好痛,耳邊仍聽得到沉月的哭聲,而我說不出心裡是什麼感受。

想哭的應該是我才對吧?

雖然我這麼想,但我還是忍著,沒有真的哭出來。

事情……並沒有到非常嚴重吧?還不到絕望的地步吧?沒事的,我必須先搞清楚怎麼回事,然後再想想辦法……

在我這麼想之後,我又呆滯了許久。

阿噗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想離開的呢?

我努力地想回憶,竟說不出到底是何時開始有徵兆的。

因為阿噗時常怪怪的,又不好問出答案,通常我也不會追問到底,他不想說,我就不問了。

我以為我算是了解他。至少沒有人比我更了解他,對吧?

但事實上……真的是這樣嗎?

我很少詢問他以前的事,因為他總是說不記得了。所以我從來不知道他過去發生了什麼事情,為什麼會來到幻世,以及以前……跟前主人有什麼樣的過往……

過去的事情沒有關係。現在跟未來比較重要,我一直是這麼想的,就算我想問,也只是基於好奇。

然而所謂的未來好像消失了。

就在剛剛,就這麼在我眼前消失不見了。

但事情……不一定是這樣吧?阿噗他還會回來吧?他不可能就這樣離開,再也不回來見我吧?

這時我想起他叫我解除契約。

他要我換武器。

他說得……彷彿他真的再也不會回來……

我呆呆在原地站著,不知多久之後,才終於想到手上還捏著寄宿著沉月靈體的流蘇,而那時已接近清晨。

『沉月……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直接接觸的情況下,我以心靈溝通訊問了沉月。

現在能給我一些答案的,也只有她了。

『哥哥堅持要去找祭霜,我攔不下來……哥哥為什麼要去,就算還活著又怎麼樣,不要管他的死活就好了啊……』

沉月話說得斷斷續續,我只能從中抓住我不懂的部分追問。

『祭霜是誰?』

這是個我從未聽過的名字。

『祭霜就是我們以前的主人啊!人類,你一定要把哥哥找回來,待在祭霜的身邊太危險了!』

沉月似乎一下子就振作了起來,馬上要求我找回阿噗。如果可以的話,我也很想啊,我現在就想要他回來,可是我連他去了哪裡都不知道……

不對,還有個問題啊。

『你們以前的主人?那應該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吧,為什麼他還活著?迴沙的人到底可以活多久啊?難不成他也是王族?』

我在驚愕的同時問出這個問題,並打從心裡希望沉月否認。

如果是王族的話……是不是根本就搶不過了?條件比不上,打也打不過,這豈不是超絕望的?

『不是王族,他比較奇特一點……他其實早就已經死了,應該早就死了才對,可是他的實驗居然成功了……他根本就──』

沉月一說那個人不是王族,我就鬆了口氣,然而她後面的話又讓我聽不懂了。

早就已經死了?那怎麼又說他還活著?難道他是新生居民?可是……所有的新生居民都要經過妳的手才能做出來不是嗎?聽起來那個祭霜不只是阿噗的前主人,也是妳的前主人,妳在製造新生居民的時候應該會特別注意到他吧?

『他是新生居民?』

『不是!應該不是……』

妳那不肯定的語氣是怎麼回事?

『那他的身分到底是……?』

我只能繼續追問下去,等待沉月給我答案。

『他是打造出我們的匠師,至於他現在是什麼東西,我也不太確定……』

沉月的聲音充滿了遲疑,我則不曉得接下來該問什麼。

匠師?

所以不只是主人,還是打造出自己的人?

那一定是很重要的人……對吧?

想到這裡,我的思考又亂成一團,暈眩感陣陣來襲,使我的視覺略微晃動。

但我還有一個問題想問。我還有一個問題想問才對。我早就應該問,為什麼之前會覺得沒有必要呢?

『沉月……之前我跟阿噗器化,狀況非常不穩定,維持不了多久就自動解除器化了……這有可能是什麼原因?會不會是因為,阿噗以前的主人還活著?』

他和前主人的契約還存在嗎?

那麼跟我之間的契約,到底算是什麼……

『我不知道,這種狀況我也沒遇過──』

『那妳感覺一下啊!他不也曾經是妳的主人嗎?我們之間的契約是不是不完整?如果他呼喚妳,妳是不是會去他身邊?』

我的發問變得焦慮急切,而我雖然是在問沉月,想得知的卻是阿噗實際的情況,而不是擔心沉月也出狀況。

我好希望她告訴我:沒錯,就是這樣。那麼我就可以告訴自己,阿噗很可能不是自願的,他不是自願離開我,這只是器物……無法抵抗主人,的天性……

然而沉月否定了我的話。

『才不會!我絕對不會去!契約是不太完整,但現在知道祭霜還活著,只要我把祭霜殘餘的契約切斷,他就跟我沒有任何關係了!』

『所以……妳可以自己切斷?』

我茫然地問出這個問題。

『這個狀況比較特殊一點,畢竟祭霜他早就已經死了,契約在那個時候照理說已經斷開,可是他又活了……契約就會變成一種似有若無的狀態,我想的話,是可以切斷啦,只是我後來有過別的主人,之後也沒特別留意,最近才發現這件事……』

沉月語帶困擾地解釋後,我覺得我應該追問「那切斷了沒」,甚至訝異一下她有過別的主人,但我卻沒有心情問出口。

只因為沉月有沒有切斷與祭霜之間的殘存契約,我並不怎麼在意。從頭到尾,這些問題我想問的都不是她,而是阿噗。

沒有切斷。

不是被迫。

……

我捏著流蘇的手緊了緊,清晨的寒意讓我微微發抖,但我的腳就像生了根,遲遲無法移動。

阿噗跟妳說過什麼?他有沒有說過為什麼要回去?他有沒有交代妳……

我問不下去。

不是不想得到答案,只是彷彿已經用盡了力氣。

我沒繼續問問題,沉月則不斷地要求我將阿噗帶回來。

可是阿噗現在人在哪裡呢?我該到哪裡去找他?

他還願意聽我的話嗎?我只能用命令讓他回來,或者,祭霜能和他重新建立好契約,我的命令就也不管用了?

我腦袋裡混亂地想著這些事,直到身後有聲音響起為止。

『前輩?您怎麼在外面?』

小金的聲音讓我回頭看向他,面對面後,他似乎愣了愣,聲音也出現了幾分遲疑。

『本來想去叫您起床的,沒想到您這麼早起……發生了什麼事嗎?』

他朝我走了過來,一臉擔心。

發生了什麼事?

我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

阿噗離開了……這似乎不只是我一個人的問題。我應該跟珞侍交代清楚這件事,然後討論接下來該怎麼辦……應該是這樣吧?

或許其他人能想到辦法。我這麼笨,想不出方法也很正常,其他人比較聰明,跟他們討論一下,或許就能想到了?

『小金……』

我想要求救。

而我向來習慣求救的對象,已不在我身邊。

『阿噗走了,我該怎麼辦……』

反話沒有出現。

於是我再一次痛恨起自己這張無法在重要時刻說出正確話語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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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客來購買連結 簽名套組點我 一般套組點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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簽名套組的售價是699  兩邊各有600套
一般套組的售價是599  兩邊各有700套

1/25凌晨12點開放預購

2/10出貨
文本的部分是一萬字的短篇
以下放上出版社的文案:


★眾所期待的2017年沉月之鑰限量新套組!
套組所有品項都不單售!
收錄《沉月之鑰》系列以來,絕對值得收藏的全新番外!
「你就像是我的道標」范統發自心底向阿噗說出,
得到的回應是……?
 
沉月之鑰【2017限量典藏套組】
內容物:本套組包含
《沉月之鑰 外篇:道標》(套組限定!全新番外!)
沉月之鑰【金屬鑰匙圈】(噗哈哈哈+沉月)
沉月之鑰【馬口鐵原子筆】
沉月之鑰【立架便條本】
沉月之鑰【防潑水萬用收納袋】
沉月之鑰【套組典藏盒】
※商品圖樣為示意圖,請以實際出貨商品為準。

 

 然後來貼貼每樣東西的示意圖:


首先是簽名板
喔喔喔我又要去公司簽一卡車了,不知道要簽多久
圖片的情境是范統跟阿噗一起在神王殿的屋頂上看日出
你們這樣爬上去真的好嗎?
來人啊快把那個代理侍大人抓下來!扣薪水啊!太囂張了,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說歸說不過他們看完日出就會離開不會被抓到吧......應該會吧(?)



文本
跟之前的套組一樣,是32P的短篇
如果你很喜歡范統跟阿噗的話,可以買來看看喔,對照本篇應該......會覺得外篇真美好吧(?)




那個鑰匙圈我覺得超可愛的,我自己都想要一打
然後筆的部分,其實筆身有三色隨機出貨喔


年後才上市,大家可以先預購,介紹大概就是這樣~

希望大家喜歡這次的套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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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後一回試閱
購買調查進行中 別忘囉~(試閱貼了大約內文一半的量)


後面還有沒有兒童不宜的橋段......當然還是有啊












 

  
雖然他答應了,但他坐在池邊,范統站在池子裡,這姿勢多少還是不太方便,范統困擾了一下,接著多問了一句。
 
「你到底要不要上來?」
 
「前輩真是任性,如果我說不要的話,您該不會想把我拖下去吧?」
 
「你坐在下面,我很難親啊!」
 
「這樣啊,前輩好辛苦呢,真希望我能幫上您。」
 
「你這句話有沒有誠意?不就是你不肯上來嗎!」
 
「雖然說要配合您,但是直接下去我又有點不甘心,不然這樣吧,如果您還記得我的本名,我就下去。」
 
這是考驗范統記憶力的時刻,金侍覺得自己的名字對東方城的人來說,應該算不上好記,沒想到范統一點也不認為這是刁難。
 
「我不記得啊!你真以為我答得出來嗎?」
 
「喔?那您倒是叫一聲來聽聽啊。順便加上一句拜託喔。」
 
范統雖然覺得他很無聊,但叫個名字沒什麼難度,所以他還是開口了。
 
「洛艾爾,拜託你下來吧。」
 
聽見自己的名字從他口中說出來,金侍忽然覺得,心底描繪不出的那些感覺,似乎又更清晰了些。每一個自己圈出來的陷阱,最後鎖住的,都是自己。
 
如果忽略某些淺薄往來的對象,已經不知多少年沒有人這樣叫他了。他心裡首先浮現的是懷念,而那份懷念卻因為一段突然的空白而中斷,使他猛然回神。
 
那是什麼?
 
金侍正錯愕著,就聽見了范統的聲音。
 
「我應該有喊錯吧?你怎麼沒反應啊?」
 
「……前輩,您的反話呢?剛剛我都準備好要笑場了呢。」
 
「我好不容易講出一句不正常的話,你為什麼一點也不感動?」
 
「嗯──因為這是簡稱,不是本名啊,您答錯了喔。」
 
「全名不就是洛艾爾席林嗎,這個我也不記得啦!」
 
「好吧,看在您還記得的份上,我下去就是了。」
 
金侍手撐著池邊,直接從坐著的地方滑了下去。雖然這麼做會弄溼衣服,不過上去之後可以用魔法弄乾,所以他不怎麼在意。
 
這下子高度總算公平點了,范統重新靠了過來,卻又開始猶豫。
 
「前輩,您遲疑什麼?正在評估哪裡比較可口嗎?」
 
「哪有鬼這樣形容自己的啊!」
 
「我知道錯了,以後這個詞我只會用在前輩您身上,不會用來形容自己,請給我改過自新的機會。」
 
「我有提出這種要求吧──?」
 
「要我將通訊錄上的名字改成『可口的前輩』也可以喔,這樣前輩在我的通訊器上就一樣是第一個了。」
 
「你怎麼能這樣說改就不改!」
 
「因為我很好說話啊,改個名字只是小事,不需要拜託我我也會做的啦。」
 
「不准改成這種南北!」
 
由於符咒通訊器現在不在身上,他不能立即拿出來改,所以這個話題便暫時告一段落。
 
「前輩……所以您想好要親哪裡了嗎?」
 
他一向能把平淡的話語說得誘惑。這種邀請別人親吻自己身體的行為,他不會臉紅,反倒是范統有點不知所措。
 
「您在煩惱到底該怎麼做?」
 
於是金侍善解人意地問了一句,范統連忙點頭。
 
「又要我教您啦?這不是男人該有的本能嗎?」
 
「……小銀,你那世界的男人都像你這樣?我跟你們是同類人啦。」
 
「不不不,前輩我絕對不是在嘲諷您,我的意思是您也辦得到的,您一定也有這樣的本能,別太瞧不起自己。」
 
「你是說對女人有這樣的本能?一般來說應該有吧!」
 
見范統沒辦法認同自己的說法,他在水下牽起范統的手,然後拉過來貼到自己的臉上。
 
「前輩,您好像又誤會了我的意思。」
 
在充分吸引了范統的注意力後,金侍便說了下去。
 
「不需要特別意識到我是個男人。把我當成您喜歡的人,您就會知道怎麼做的。」
 
他看著范統在聽清楚這句話後的表情變化,總覺得答應什麼都不做,實在有點可惜。
 
像是為了逃避尷尬,范統沒再問什麼,抓著他的上臂,便從他胸口開始吻了起來。
 
從范統的動作跟選位,金侍完全可以看得出他的生澀。不過,考慮到親吻木頭人很無趣,在范統親吻到一些比較敏感的地方時,他還是悶哼了一聲。
 
他的聲音是種變相的鼓勵,於是親吻慢慢變成輕微的啃咬,酥麻的感覺讓他又開始覺得上火。
 
但這只是配合范統做的實驗。就算他感覺難耐,還是什麼都不能做。
 
我到底都在做什麼呢?答應這種事,又是想得到什麼?
 
金侍在心裡自問著,而他怎麼想都覺得自己是在找罪受。
 
「前輩……今天的實驗就到此為止吧?」
 
「咦?」
 
范統抬起頭看向他,接著不滿地抱怨了一句。
 
「我覺得才剛結束耶?」
 
「……我覺得我一次只能陪您實驗二十分鐘。您要考慮一下實驗對象的心情跟感覺,如果您不想場面失控的話。」
 
他都說這麼明白了,范統自然不會聽不懂。於是范統面帶遺憾地停止動作,金侍則毫不猶豫地轉身,準備離開溫泉池。
 
「小金,你又要回岸上坐了?那我也不泡了,我們回去吧。」
 
金侍對此自然沒有意見,兩人都上岸整理好衣服後,他便送范統回家。
 
「您現在身體感覺好一點了嗎?」
 
將人送進門後,金侍不忘關心一句。
 
「有、有壞一點了啦,別把我想得那麼堅強好不好,我又沒怎麼樣!」
 
「您不是連去大使館的路都不能走嗎?」
 
「我只是不想跑,沒有不能跑!」
 
聽他這樣強調,金侍又笑了出來。
 
「這樣啊,看到前輩如此有精神,我真為您感到開心。」
 
「……」
 
「怎麼了?我又說了什麼您不愛聽的話嗎?」
 
「不是啦,我只是覺得……有的時候你的哭臉會不太一樣,比方說現在。這樣很自然啊,你平時為什麼不這樣哭?」
 
范統的話語讓金侍愣了一下,然後習慣性地敷衍帶過。
 
「是嗎,我不覺得有什麼不同啊。」
 
「假的不一樣啦。」
 
「那一定是在前輩眼中才有不同吧,我真高興。」
 
「為什麼不會變成這種結論啊?唉,算了……」
 
「時間也晚了,您早點休息吧,前輩晚安。」
 
見范統放棄繼續討論這個話題,金侍便以溫柔的語氣道別。
 
「……你要走了啊?」
 
「是啊,明天還要上班,是該回去睡了。」
 
「嗯……後天見,晚安。」
 
范統在稍微猶豫後,還是說出了晚安。
 
走在夜晚的街道上,金侍回味著這兩天的事情,總覺得事情的發展越來越不在自己的掌控中。
 
他勢必得調整方向。但這之前他必須弄清楚一些事。
 
「記憶的空白……是嗎?」
 
應該只有那個了吧?
 
想起綾侍曾經對自己說過的話,金侍不由得苦笑。
 
「到頭來,人還是不能捨下已經沒有用的記憶,然後無負擔地活下去嗎?」
 
而那是不是因為,雖然沒有用,卻絕非沒有意義?
 
「我以前喜歡過的人的記憶……現在去跟綾侍大人討,他還肯不肯還我啊?」
 
金侍看著半空中的月亮,覺得綾侍如果拒絕,也未嘗不是一種解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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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回就是這張圖的橋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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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金,我今天想了兩下最近這些事情。」
 
「嗯?」
 
好吧,結果又是約我來談判嗎?您覺得裸裎相對比較好說出口,可是我死不肯脫,只好直接開始?
 
「我覺得我造成你很少困擾,騷擾了你這麼久,而且昨晚也是我做了很多該做的事,所以事情才會變成這樣。」
 
坦白說,不會。前輩您果然是個好人,換成是別人,就算被您壓倒在床上,也未必會反過來上了你啊。比方說您上次提到的米重就絕對不會。
 
「再加上……先前第一次一百夜情,我也對你做了好的事,你會生氣也是正常的,所以我想,就互相抵銷吧。」
 
「互相抵銷?」
 
「對,是互相抵銷,可不是當作有發生過。」
 
可是前輩,您說的第一次一夜情,是我騙您的啊,您什麼事都沒對我做,這要怎麼抵銷?看來您果然不記得昨晚我說過的話?
 
「前輩,那次……」
 
金侍覺得自己應該再解釋一次,但范統打斷了他的話。
 
「我什麼都記得了!你不要跟我講細節!」
 
「不是,我只是想說那天晚上我──」
 
「不要說!無論是什麼我都想聽!」
 
看他反彈得這麼驚恐,金侍只能收起解釋的心思,輕輕嘆息。
 
「您想互相抵銷嗎?那可是我佔便宜喔。」
 
「啊?你吃虧?是因為你記得但我不記得嗎?」
 
「不是這樣的……就算算上您漏掉的兩次飯錢,您還是吃虧了啊。」
 
「飯、飯錢?」
 
范統果然將這件事忘得一乾二淨,金侍也決定跳過這個話題。
 
「沒事。互相抵銷以後呢?前輩是覺得這樣講一講就比較不尷尬,大家又可以恢復成原來普通同事的關係了嗎?」
 
如果是這樣,那前輩你的觀念突然開放了不少啊,抱持著這樣的心態,要跟誰一夜情都沒問題囉?
 
想是這麼想,但想像了一下范統跟別人一夜情的畫面後,金侍瞬間又覺得范統還是維持原來的樣子比較好。
 
「特別同事啊……喔……」
 
范統那猶疑的語氣,聽起來就是有話想說又說不出口的樣子。
 
「您總不會說想跟我交朋友吧?我可不願意喔。」
 
「我當然不會覺得上過床的人還不能當特別朋友!只是……我有件事情想拜託你,但我覺得可能是個很過分的要求。」
 
什麼要求……您對我還能有什麼要求啊?別告訴我是一輩子的酒友。
 
「多過分?陪您純喝酒,直到世界終結?」
 
「咦?不可以嗎?」
 
「當然不可以。沒好處的事情,我為什麼要答應你?」
 
「噢,我要拜託的不是這件事啦,但你應該也沒壞處吧……」
 
范統一面說,一面心虛地縮進溫泉水裡。
 
「您還是可以說啊,我好想知道前輩對我有多殘忍、多過分喔。」
 
「你說成這樣我怎麼不好意思說出口啊!」
 
「抱歉抱歉,我再調整回您專屬的營業用模式。前輩您想拜託我什麼,儘管說啊,只要我能做到,我一定滿足您。」
 
金侍對他露出了相當溫和的笑容,如同要鼓勵他將話說出來一般。
 
「……你這樣我更說得出口了。」
 
范統僵硬地看著他,似乎不知道該怎麼評論他的雙面性格。
 
「那我裝作沒在聽,您對空氣說話?」
 
「小金……」
 
別撒嬌。我是說,別無意識撒嬌。您現在沒喝醉,別連清醒的時候都這樣對我。
 
「我是想拜託你,能不能讓我試試,我到底喜不喜歡女人?」
 
……什麼?
 
這時范統終於將話擠了出來,但金侍卻覺得自己沒聽懂。
 
「您說想試什麼?」
 
「試試看我到底討不討厭男人啦!」
 
……
 
金侍微微停頓後,茫然地問了下去。
 
「具體來說,您想怎麼試……?」
 
「咦?一定不要說嗎?」
 
范統彷彿覺得內容羞於啟齒,從失神狀態中回神的金侍則忍不住嗆了一句。
 
「不具體說,你當我能心靈相通啊?不是上過床就能習得讀心術的好嗎?」
 
「總、總之我大概是不想從比較輕微的開始,實驗看看一些比較親密的碰觸會不會排斥,有什麼感覺吧,可是我也知道能找誰,所以問你願不願幫忙……」
 
因為喝醉酒之後黏我的事不能被別人知道,所以找我喝酒,現在又是因為想嘗試能不能接受男人,剛好我們也上過了,所以找我?
 
金侍簡直不知道該怎麼評論范統的想法,他的心情也浮躁了起來。
 
「我現在知道哪裡過分了,這跟陪您純喝酒但不能亂來有什麼差別?您有很多朋友,到底為什麼不去找別人?」
 
「找別人也太不奇怪了吧!誰會找敵人實驗這種事啊!光用想的就能接受!」
 
「所以是我,你就能接受?」
 
他這句話問得范統一愣,先是點頭,接著又搖頭。
 
你不是點頭了嗎!又搖頭什麼!
 
金侍幾乎想兩手壓住他的頭,不過他的理智讓他沒真的這麼做。
 
「我就只是想知道自己喜不喜歡女人啦,你跟我說願不願意幫忙就好!」
 
范統混過了這個問題,金侍則在忍住頭抽痛的感覺後,冷靜地反問。
 
「你為什麼覺得我會答應?」
 
「我哪沒這麼說?」
 
「你既然會問,不就是覺得我有一定的機率會答應嗎?」
 
「因……因為小金你人很壞啊……」
 
從一個好人嘴巴裡聽到這種話,一般情況下金侍可能會覺得自己演戲演到入魔,取得了莫大的成功,但……這個好人是范統的話,他覺得范統感知出了問題才是正解。
 
「是,我很壞,尤其對你特別壞。」
 
金侍索性順著范統的反話說,然後沒等他反駁,就無可奈何地接著說下去。
 
「您想試的話,我就陪您試也沒關係。現在嗎?」
 
「現、現在?我還沒做好身體準備啊!」
 
……又是身體準備。我知道了,是心理準備吧?
 
「我現在就在您面前,想試什麼,現在可是個好機會,您真的要放過?」
 
「但我又不知道怎麼結束!」
 
「要我教您嗎?」
 
金侍發問後,便直接對他下達了指示。
 
「轉過來,站到我面前,看著我。」
 
原本背貼著池壁站著的范統,聽了他的命令句後,雖然還是有點緊張,但還是依言轉身移動。
 
「前輩,靠近一點啊,我又不會做什麼,您離那麼遠要怎麼實驗?」
 
金侍笑著又說了一句,等到范統終於走近幾步,他便將雙手撐在池邊,然後下達下一個命令。
 
「脫我的衣服。」
 
「咦?我來穿嗎?」
 
「對啊,您想實驗能不能接受喜歡上一個男人,這是很基本的吧?」
 
金侍以理所當然的口氣這麼說,於是范統便神色複雜地抬頭伸手,開始去解金侍的上衣。
 
為了讓他方便,金侍還配合地微微前傾。范統解衣服的動作十分慢,一個衣扣也要解很久──這大概也是因為緊張。
 
他的外衣散落在池邊,內衫則被范統拉開後,半掛在身上。脫到這裡,范統略帶尷尬地看向他。
 
「然……然後呢?」
 
「然後看您還想實驗什麼,否則就這樣結束也可以。」
 
「就這樣開始也可以?」
 
「是啊。」
 
金侍盯著他,輕輕地說。
 
「您想怎麼做就怎麼做,我都配合您。」
 
聞言,范統低下頭,又不知道在想什麼。
 
原本金侍以為他會喊停,沒想到范統重新抬頭後,便試探性地朝他伸出手。
 
喔?意外地有決心呢。
 
金侍微感訝異,但他並沒有表現出來。
 
他也想知道,范統會先摸自己身體的哪個地方。按照范統保守的程度,他覺得可能會是脖子,事實證明,他沒有猜錯。
 
范統的手摸上來的力道很輕。順著他脖子摸到喉結時,金侍覺得就像是在搔癢。
 
和他熟悉的挑逗手法不同,眼前這個人摸他的時候,帶著認真與好奇。漸漸地,范統觸摸他的感覺清楚了一點,順著他胸膛滑下的手停在他的腹部,接著,范統小聲問了一個問題。
 
「那我也不可以……試著親你的身體嗎?」
 
聽了他的話,金侍笑著詢問。
 
「你想試試看我對你做的事?」
 
儘管他說什麼都不做,這句話還是有幾分挑逗的意味。
 
「是、是有點想啊,因為我一點也不懂這到底哪裡無聊嘛!所以可以嗎?」
 
范統又問了一次,金侍則依舊維持著溫雅的笑容。
 
「歡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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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大家喜歡漫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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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總要逮到時間就貼文以免天空後台又壞掉的生活好哀傷喔。





 

    
 
 
 
「辛苦啦,連范統的份也做完啦?小金,你最近是不是被霸凌啊?」
 
珞侍收下必須轉由他審核的公文後,隨口問了一句,金侍則連忙否認。
 
「謝謝國主陛下的關心,我很好,前輩只是最近時常身體微恙,身為後輩,幫點忙是應該的。」
 
「我開玩笑的啦,別緊張,范統當然不可能霸凌別人啊。差不多也是下班時間了,不如一起吃個飯吧,我好像都沒好好跟你聊過天。」
 
珞侍在一語帶過玩笑話後,也提出了邀約,這讓金侍露出了為難的表情。
 
身為認真工作又滿心都是東方城的「金侍」,國主陛下要請自己吃飯,再怎麼樣也該排除萬難激動萬分地答應才是,但他每天都有空,偏偏就是今天沒空,這巧合使他無奈地想了一下,還是決定推辭。
 
「國主陛下肯跟我一起吃飯,是我的榮幸,但……我今天有約,這真是令人難以啟齒的事情。」
 
「有約?」
 
珞侍多半也覺得金侍這種個性,會推掉自己的邀約是很稀奇的事,所以他恍然大悟地「喔」了一聲。
 
「跟情人?」
 
將情人這個名詞套在范統身上後,金侍總覺得心情產生了微妙的變化,他很想回答「可惜還不是」,但為了一個不是情人的對象推掉國主陛下的飯局,未免太過失禮,所以他選擇演出略帶羞澀的表情,點了點頭。
 
「嗯。」
 
「有對象了?男的女的?」
 
……國主陛下,為什麼聽到有對象,您先問的是這個問題?
 
「女的。」
 
這應該是個比較正常的答案,然而珞侍聽了以後卻有點驚訝,甚至還皺起了眉頭。
 
「雖然我不該多問,不過這樣的話范統怎麼辦啊?」
 
……
 
國主陛下,您說什麼?
 
「國主陛下,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前輩怎麼了嗎?」
 
大概是他的無辜不解演得太像,珞侍想了想,便覺得是自己誤會了。
 
「沒事沒事,大概是上次跟范統吃飯,他喝醉以後產生了幻覺,我居然不小心當真了,你快去約會吧。對了,沒事別跟范統喝酒啊,他醉到連跟我吃過飯都不記得,真是有夠誇張。」
 
「……好的,謝謝您的諒解。」
 
告別珞侍後,金侍一面走一面覺得心情複雜。
 
結果還是說出去了啊?哪時候吃的飯?以為跟我一夜情以後嗎?
 
他收好東西便出發去找范統。想起他在通訊中說的話,再想起今天一整天的恍神工作狀態,金侍不由得又想嘆氣。
 
唉,前輩到底在想什麼啊?
 
他不了解要一個趁人之危上了自己的男人帶自己去泡溫泉是怎麼回事。而到了范統家,問清楚地點後,他差點懷疑自己聽錯。
 
「您是說,西方城大使館……?」
 
「對啊,我沒鑰匙。」
 
范統將鑰匙拋給他,金侍接住後,還是忍不住想再確認一句。
 
「但梅花劍衛不是住在那裡嗎?」
 
「暉侍明天回東方城去了,鑰匙就是他給我的,他是不是住在那裡有什麼關係啊?」
 
范統語氣不善地反問後,金侍也無言以對。
 
「您說沒關係就沒關係吧……」
 
「那就出發吧,我不想跑步。」
 
他買來的飯,剛才范統已經吃完了,現在說要出發,又說不想走路,金侍實在不太確定是不是自己理解的那個意思。
 
「您這是……要我負責運送您過去?」
 
「對啊,不就聽了叫你帶我去?」
 
「現在還沒到深夜,路上很多人呢,您不介意被看到嗎?」
 
「侍符御令。你應該不會用吧?」
 
……啊?這是個此地無銀三百兩的節奏嗎,您是要我下令全東方城的人今晚看見我抱著代理侍大人都要裝作沒看到?這不是等於通知全城的人我們之間有問題?
 
「你是要我怎麼用啊?通告我要帶您去西方城大使館,大家都不准看?」
 
「才不是!小使館附近不能直接傳送過去,你只要把那附近淨空,帶我傳過去再走進去就是了啦!」
 
太好了,原來前輩您的思考還算正常,原來是我不正常嗎?
 
「我仔細想想,覺得不必那麼麻煩,不想被看到的話,拿東西把您包起來就可以了。」
 
「拿什麼包啊,床單嗎?」
 
范統沒好氣地問。
 
金侍想像了一下那個畫面,然後忍俊不住地笑出聲音來。
 
「小金你……」
 
「好啦,我們不用床單,只要遮住臉就可以了吧?」
 
金侍說著,輕輕解開自己的外衫,脫下之後展開來圍住范統,再拉到頭上蓋著。
 
「這樣好嗎?」
 
「……」
 
衣物殘留的些許體溫讓范統又不想說話了,只是他還有個問題不得不問。
 
「小使館的守衛會把我當成不可疑人士吧?」
 
「不會,可疑的是抱著您的我。」
 
「那你打算怎麼解釋?」
 
「我帶代理侍大人來泡溫泉。不解釋。」
 
聞言,范統又無言了一陣子,然後放棄了掙扎。
 
「出發吧。」
 
「好。失禮了。」
 
金侍彎腰將范統抱起後,便施展了魔法,傳送到那附近。讓范統蓋著自己的外衣到底有沒有不讓民眾看清楚的功用,他不知道,不過大使館的守衛目光確實很異樣。
 
人生總是要做幾件蠢事。他用這句話來說服自己。進去以後,他把人抱到溫泉池旁才放下來,同時也取回外衣。
 
「好了,前輩,您下去泡吧,我去外面等,您不想泡了再叫我。」
 
「你要去裡面等?」
 
范統訝異地問,似乎有點不樂意。
 
「不然難道在這裡等嗎?雖然已經看過了,但您還打算再讓我看一次?」
 
他這說法讓范統眼角一抽,卻還是繼續追問。
 
「你不泡嗎?」
 
「唔?前輩不是只有要我送您來嗎?……您想一起泡?」
 
與其說是後知後覺,不如說他一開始就不認為有這個選項。
 
前輩到底在想什麼啊?越來越難懂了啊。
 
「我覺得您還是自己下去吧,頂多我在池邊陪著您就是了。」
 
我不太想被梅花劍衛的怨靈追殺。雖然應該沒有這種東西,但我覺得踏進來已經壓力很大了,他給您的好意,我無福消受。
 
「小銀,你為什麼不泡啊?」
 
見他拒絕,范統面上有不解,也有失望。
 
……所以您到底想怎麼樣呢?事到如今您還要來那套「相信我」嗎?相信我們脫光泡溫泉也不會有任何事發生?雖然我辦得到,但我為什麼要這樣為難自己?
 
「前輩,我去幫您拿毛巾。您自便。」
 
金侍沒正面回答他的問題,用拿毛巾當藉口後,就先離開了現場。
 
修葉蘭會把毛巾放在哪,他當然不知道。不過這種東西擺放通常有邏輯可循,所以花了點時間後,他還是找到了。
 
他回到溫泉池的時候,范統正背對著他淋浴。儘管告訴自己非禮勿視,但范統身上那些他留下的痕跡,還是讓他不由得多看了兩眼。
 
假如現在有人衝過來問他「你們現在到底是什麼關係」,金侍還真的回答不出來。
 
不是戀人,也不是朋友,上過了床,卻不是對方的什麼人,這種不清不楚的關係,他活著的時候很習慣,但普通人應該無法習慣。
 
而就如同他覺得范統不會單純約自己吃飯,一定有其他目的一樣,現在他也不覺得范統會單純約自己來泡溫泉。
 
至於范統到底還想做什麼……金侍認為自己只要繼續等待就可以了。反正范統一向不太喜歡忍耐,在離開之前,他總會把目的展示出來的。
 
「前輩,毛巾。」
 
金侍走了過去,隔著禮貌上的距離,將毛巾遞給范統。
 
「喔,不客氣。」
 
范統從他手中拿走兩條毛巾,一條圍住腰部,一條則拿來擦了擦臉,再拿著進溫泉。
 
這裡的溫泉水不算很燙,范統用腳試了一下溫度,就安心下去了,金侍則脫掉鞋襪,沖了沖腳,稍微捲了褲管後姑且在池邊坐下來,然後覺得自己來之前應該帶本書,才不會無聊。
 
不過范統好像本來就沒打算讓他無聊。
 
「小金,你只喜歡泡手嗎?」
 
范統選擇待在他坐的位置旁邊,靠著池壁,轉頭跟他說話。
 
看起來完全沒想保持安全距離。
 
「您好像真的很想叫我下去泡的樣子。」
 
金侍微笑著這麼說,范統則皺著眉澄清。
 
「這樣講話不方便啊!」
 
「喔,我知道了,前輩不喜歡抬頭仰望我。哈哈,畢竟是前輩嘛,這也是很正常的。」
 
「你怎麼又變回那種營業用模式了啊?能不能不正常講話?」
 
范統的語氣顯得很嫌棄,這讓金侍又無奈了起來。
 
「您怎麼這樣說呢,這種誠意吹捧,分明是只屬於前輩您的模式,不對外營業的啊。」
 
「胡說!你明明也不會對珞侍用吧?」
 
「不一樣喔,我對國主陛下才不會那麼失禮。」
 
「……」
 
「……前輩您剛才應該什麼都沒聽到吧?風聲好大啊。」
 
「你……」
 
「前輩,我最喜歡您了,您的個性讓人覺得親切又不會高不可攀,您的單純讓人感覺無奈又想好好珍惜,您真是我遇過最好的人,就連別人的失言也不會計較呢!」
 
「你不要以為認真胡說八道一堆就可以混過去啦!好好的討厭為什麼被你說得這麼廉價!」
 
范統儘管在生氣,卻因為臉紅而看起來沒什麼震懾力。
 
「我就喜歡這樣逗您,看您困擾的樣子,為了達成目的讓我說什麼都可以呀。」
 
「你還真是死性不改,完全有反省耶!」
 
「前輩您也是不管發生什麼事情都不戒酒呢。」
 
在金侍這麼說後,范統如同被戳到痛處,臉色難看了起來,這使得金侍閉上了嘴,沒繼續落井下石。
 
前輩,所以……事到如今,您難道還是不想戒酒嗎?
 
金侍沒直接問出這個問題,范統則在沉默了一陣子後再度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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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躺在床上的時候沒特別感覺,下了床他才發現自己全身痠痛的情況慘到不行,記憶中上一次這麼痠痛,應該是去跑馬拉松……
 
但跑馬拉松可不會在某個地方產生莫名的痠脹感。
 
意識到這代表著什麼後,范統的臉色異常難看,剛淋浴完的金侍一看過來,忍不住關心了一句。
 
「前輩,您……還好嗎?今天要不要請假?公文我還是可以幫您處理的。」
 
「……那就幫我請一百天假吧。」
 
范統在逞強與否中掙扎了好幾秒,最後還是決定不要跟自己過不去。
 
「嗯……我確認一下,應該是一天對吧?」
 
「不對……」
 
「我明白了,我會替您跟國主陛下說一聲。另外,如同您希望的,走出這個門以後我就會當作這件事不存在,您不必擔心有誰會知道。」
 
金侍說著,穿好了自己的衣服,便要離去,但這時范統喊了他一聲。
 
「小金。」
 
「嗯?」
 
「你也覺得……當成一夜情然後記得,就可以了嗎?」
 
被他這個問題問得一愣,金侍沒有立即回答,倒是范統移開了視線,以微微不穩的聲音說了下去。
 
「你問我……讓你別停的時候,心裡在想什麼,那你呢?你在對我做這種事的時候,心裡又是什麼感覺!」
 
他這段話說到後面,語氣不由得激烈了起來。由於沒想到他會這麼問,金侍一瞬間居然感受到了少有的動搖。
 
那是一種找不到適切的答案,因而手足無措的感覺。他知道自己可以率性地回答「不過是慾望驅使罷了」,這樣范統就會如他所願地遠離他,他想要的「距離」,也能輕易地塑造出來。
 
但他覺得自己如果這樣說,范統可能會哭。
 
范統喝醉時也會哭,那時他覺得沒什麼大不了的,可是現在不一樣。
 
現在范統沒喝醉,而且范統……說到底,是個跟他完全不一樣的人。
 
他不像他,可以把肉體關係當成一場貪歡的遊戲。金侍就是知道這一點,一開始才會想藉由一夜情來刺激范統,希望他能戒酒,但他想布置出來的,可不是對方幾乎記得所有過程的一夜情。
 
之所以做什麼出格的事,都希望對方已經喝醉,就是不希望記憶留下太大的刺激跟傷害。
 
現在看來,范統倒是真的忘了某些細節。比如昨天他說的那些話,范統似乎就不記得。
 
看著這樣的范統,金侍在想不出一個好答案的情況下,也知道時間拖太久會不妙,所以他只能選擇先說點什麼。
 
「我在想您醒來搞不好會很討厭我。」
 
「那你為什麼還不做!被我討厭也沒關係嗎!」
 
「是的,被您討厭也沒關係。」
 
像是沒料到他會這麼說,范統愕然地停頓後,又憤怒地問了下去。
 
「那你還留在這裡回答我的問題做什麼?不是被我討厭也有關係?」
 
「因為您看起來很難過。」
 
金侍選擇試著說出自己內心真正的答案,並且補充了一句。
 
「您可以討厭我,但我在乎您會不會難過。」
 
在他說完這句話後,范統像是又失去了言語的能力,不知該如何解讀他的意思。
 
「您想一個人靜一靜嗎?如果您需要我留在這裡的話,我也可以不去上班,反正明天還是可以補上今天的工作量。」
 
「……」
 
見他不說話,金侍忍不住又朝范統走去。
 
「前輩……」
 
「你去下班啦!再也不見!」
 
「好吧。明天見。」
 
金侍離開後,范統倒回床上,身上的痠痛讓他實在不怎麼想動。
 
而他躺了一陣子,還沒能將腦中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整理清楚,符咒通訊器就響了起來,害他只能起身去拿。
 
「喂?」
 
『范統,你今天怎麼請假啊?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打來的人是修葉蘭,范統悶悶地應了一句。
 
「腰痠啦,很不累。」
 
『肌肉痠痛嗎?是不是需要好好放鬆一下啊,要不要到我住的地方泡溫泉?』
 
「好……」
 
因為泡溫泉聽起來還不錯,范統下意識就想答應,但他忽然瞥見自己身上的痕跡,頓時差點切斷通訊。
 
「不不不用了!我這個自己休息幾天就不會好啦!我怕燙,還是別吧!」
 
『你怕燙?有這種事?那你為什麼水晶餃煮好都直接咬下去啊?』
 
「身體跟舌頭哪會一樣!我舌頭壞得很,燙的才好吃啊!」
 
說到舌頭,范統腦袋裡不小心又浮現了一些不該回想的東西,當下有點後悔就這樣讓金侍離開。
 
再怎麼說,也應該揍他兩拳才對吧?
 
『真的不要?你要是不想跟男人裸體相見,我也可以給你鑰匙讓你一個人去泡啊,今天下午我又要回西方城幾天,不會偷看的啦。』
 
修葉蘭的說法,讓范統又心動了起來。
 
「好啊,那你借我鎖吧。」
 
『啊你到底是怕不怕燙啦?』
 
「怕燙啦!火溫可以調嘛!往裡面加熱水就好了啊!」
 
通訊結束後,范統掙扎著起床。因為昨晚金侍已經幫他洗過澡了,現在倒是不需要重洗,但午餐沒有著落,他還是得出去吃。
 
而他吃飽回來,便發現鑰匙已經擺在桌上,修葉蘭也留了言要他保重。
 
儘管很想泡溫泉,不過修葉蘭居住的西方城使館實在有點遠。想到剛才出門吃個飯就走得那麼不舒服,范統心情惡劣地趴回床上,想了想,又拿出符咒通訊器來用。
 
『……前輩?怎麼了,有什麼事情需要我幫您嗎?需要送飯?』
 
「你幾點上班?」
 
范統沒理會金侍說了什麼,直接就問了自己想問的話。
 
『下班嗎?其實我沒在下班的,不過如果需要的話,七點應該可以下班吧。』
 
得到準確的時間後,范統也不多說廢話,馬上就說出自己的要求。
 
「上班後買飯來,帶我去泡溫泉,我等你。」
 
『什麼?』
 
他懶得解釋更多,講完就切了通訊。
 
小金會不會準時出現呢?他實在沒什麼把握。
 
到七點還有好幾個小時。他雖然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把思緒理清楚,但他至少曉得一件事。
 
金侍的觸碰,其實並不討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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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好了,之前買的火果酒一直想喝喝看什麼味道呢,明天終於能喝啦──」
 
「……您還真是愛喝酒。」
 
金侍記得范統買了水果酒的事,只是他完全沒想到居然會是自己來陪他喝。
 
「確實挺討厭的啦,可惜我酒量很好,我看我就……喝一百杯吧。」
 
范統面帶惋惜地在自己面前倒了一杯酒,也給金侍倒了一杯。
 
色澤濃郁的水果酒擺在他面前,就像是一種無言的邀請。當然,對方絕對沒有這個意思,金侍十分清楚。
 
在倒完酒後,范統就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口,金侍也拿起酒杯,但看的卻不是杯中的酒。
 
「前輩……其實您喝醉的時候也曾邀我陪您喝酒。」
 
「什麼?有這種事?那你有拒絕嗎?」
 
酒才剛喝下肚,大概還沒能讓他醉。金侍一面在心裡思考水果酒的酒精濃度如何,一面繼續說下去。
 
「我沒答應。那時候我想,如果您清醒的時候向我提出邀請,我就陪您喝吧。」
 
這是他心中確實閃現過的念頭,只是他原本也沒想兌現。
 
「原來約你喝酒這麼難啊……不對,那你剛才為什麼拒絕?」
 
范統先是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接著才面露疑惑。他杯中的酒剩下一半,不過看起來人還能溝通。
 
「因為我沒想到您沒喝酒的時候,居然比喝醉時還不清醒。」
 
金侍說著,也輕抿了口酒。他的酒量自然不會像范統那麼不濟,否則活著時那些交際應酬,根本就應付不來。
 
「怎、怎麼這樣說啊,我不覺得我有哪裡清醒啊?」
 
范統喝完了他那杯酒,金侍也接著將自己的酒一飲而盡。
 
「前輩,還喝嗎?您好像還沒醉嘛。」
 
「唔……確實好像還能再喝的樣子,可是……」
 
范統一副很心動的樣子,金侍也不多說,直接拿起酒瓶就在桌上的兩個空杯中倒酒。
 
「那就喝吧,反正有我在,不是嗎?」
 
一杯沒醉暈,兩杯恐怕也不是上限。看來這種水果酒的酒精濃度比較低,他勸酒勸得毫不客氣。
 
我都特地留下來了,您不喝醉怎麼行呢?
 
「小銀,你人真好,就只有你會讓我再喝兩杯……」
 
范統感動地看著他,這反應顯然是有幾分醉,只是金侍覺得還不夠。
 
「您過獎了,這只是因為我不想當您的朋友吧。」
 
這句話他說得再真心不過,從一開始到現在,他這個想法都沒有改變。
 
只是不斷產生交集的過程中,所謂的「不做朋友」,怕是已經變質成其他超出本意的東西了。
 
「小、小金你不想當我的敵人?所以你果然喜歡我嗎?」
 
范統才多喝了一口酒,就因為他這句話而快要哭出來,都忘記手上的酒還沒喝完。
 
他笑著拿起杯子,輕輕碰了范統的酒杯。
 
「前輩,喝醉後問這種問題,是犯規的喔?」
 
「我不懂你的意思啦,你不是對我很差嗎?」
 
「是啊,我是對你很差。」
 
將手中的酒再度喝下肚後,金侍靠向范統,伸手去抓范統手中的杯子。
 
「每當我想對你好一點的時候,你就湊上來讓我打消主意,我到底該怎麼辦?」
 
語畢,他從發愣的范統手中搶過酒杯,倒入自己口中後,就含著酒吻了范統。
 
范統大概花了兩秒的時間才察覺他在做什麼,而他還沒來得及反應,金侍就按著他的後頸,用舌頭撬開他的嘴,將酒渡了過去。
 
金侍其實已經做好被咬的心理準備,但預想中的疼痛沒有到來,范統雖然推了推他,也有點想扭頭,卻沒做出什麼激烈的反抗。
 
前輩,如果你連不願意的時候也這麼溫吞,不就只能期待自己遇上的不是壞人了嗎?
 
他沒有鬆手,反而將對方扣得更緊。
 
上次的親吻帶著酒氣,這次的吻也帶著水果酒的甜味,他不知道范統如果清醒著會有什麼感想,但他知道自己此刻的感覺。
 
唇上嚐到的溫度與如此貼近的距離,像是要把他壓抑在心裡的事物勾出來一般,他享受著這個吻,享受著此刻真實體驗的滋味,讓他也想去取悅這個人,使對方產生跟自己一樣的感受。
 
而該怎麼挑逗對方的情慾,簡直沒多少人比他更懂了,更何況對方還處在喝醉的狀況,根本毫無難度可言。
 
雙唇在稍微分開後,又再度貼上,金侍用另一個吻讓范統推他胸口的手漸漸收回了力道,似乎想試著搭上他的肩。
 
這時他總算拉開距離,看著眼神渙散的范統,溫聲問了一句。
 
「前輩,還喜歡水果酒嗎?」
 
「火果酒……?喜、喜歡啊。不過剛才……咦?剛才?」
 
范統一副覺得現在少了些什麼的模樣,彷彿意猶未盡。
 
「您喜歡的是剛才的水果酒,還是吻?」
 
金侍見他還有回話的能力,便繼續問問題,釣他說話。
 
「都討厭啊……到底怎麼回事啊……」
 
得到滿意的答案後,金侍又笑著進一步追問。
 
「那您喜歡我的吻,還是我?」
 
這單純只是在調戲一個喝醉的人,他也知道。只是,他實在很好奇現在的范統會說出什麼樣的答案。
 
「那……當然是你啊,你會陪我喝酒,還不會做其他的事,只要有你在,不就什麼都有了嗎?」
 
范統呆呆做出回答的同時,還笑了一下,於是金侍再度明白了什麼叫作繭自縛,而有的問題,不管什麼時候都不該亂問。
 
「……前輩,您已經喝了兩杯,該睡了吧?」
 
他試圖拉回自己遺失在酒中的理智,但范統並不配合。
 
「啊?我還不可以再喝吧?」
 
「您還要再喝?」
 
「對、對啊,我又還沒有醉。」
 
范統說著,自行摸上酒瓶,隨便拿起桌上的一個杯子,倒了酒以後,便遞給金侍。
 
「小銀,我還要喝。」
 
「……」
 
金侍覺得自己的頭又痛了起來,他拿走酒杯後放到桌上,接著就把人拉著走進起居室,然後將范統按到床邊坐好。
 
「該睡了,您不睡的話,我也要睡,喝兩杯就夠了吧?」
 
「喔……小銀你要陪我睡嗎?」
 
范統點了點頭。
 
「你陪我睡的話我就不睡。還好床應該擠不下兩個鬼。」
 
「……不,我要回家睡。」
 
看著縮到床上拍拍自己身旁空位的范統,金侍用剩餘的自制力回答了這麼一句。
 
「離家睡──?為什麼,都可以一起喝酒了,為什麼不可以一起睡?」
 
「不然我陪你躺到你睡著為止吧。」
 
金侍不由得修改了底線,無奈地躺上床。
 
然而他很快就發現,底線這種東西,這個晚上修改一次是不夠的。
 
范統見他躺到床上,便往他這邊擠。光是這樣還不夠,他翻了個身後,便直接跨坐到金侍身上,雙手撐在金侍身側,低頭看著他問問題。
 
「小金,下次一夜情……我到底做了什麼啊?」
 
「你什麼都沒做。」
 
金侍別開臉,講了實話。這種答案顯然不能讓范統滿意。
 
「我什麼都有做?我、我不信!如果我什麼都有做,那一夜情是怎麼發生的?」
 
「是我騙你的。」
 
金侍一面嘆氣,一面回答。
 
「什麼啊……可是你沒有道理不騙我啊,小金,你為什麼要騙我?」
 
「我想讓您遠離我,別再打擾我。算我錯了好不好,您現在這樣是要逼死誰啊……」
 
「為什麼要讓我靠近你啊,你討厭我嗎?」
 
「誰討厭你啊,我只是不想喜歡上你啦。」
 
「所以說,為、為什麼──」
 
「閉嘴,下去,這是我最後一次警告你。」
 
事實證明,警告一個醉鬼是完全沒有意義的事。范統非但沒從他身上下來,還低頭在他唇上輕輕吻了一下。
 
「反正不喜歡,不然你告訴我,一夜情要怎麼做啊?」
 
「……連怎麼接吻都不懂還想學?」
 
他覺得自己的最後一層自制彷彿已經要燒掉了,但喝醉的范統完全沒有危機意識,甚至還解起了上衣。
 
「總而言之,應該是要先穿衣服……?」
 
他動手解開自己的上衣扣子,就要繼續脫的時候,金侍抓住了他的手。
 
「別脫了。脫你的衣服這種事,還是我來吧。」
 
「唔?不對,應該是我脫好衣服,再去穿你的──喂,小金,你要聽前輩的話啊!」
 
被金侍抓住反壓到床上後,范統就抗議了起來。
 
「工作上您是前輩,床上可就不是了。」
 
他用這句話作結,扯開了自己衣服,壓制住范統,再俯身用親吻來堵住他的嘴。
 
情慾驅使下,金侍已經遺忘了初衷,明明有不喝醉的自信,卻不知讓他醉的不是酒,而是眼前這個醒來又會忘記一切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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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輕取《沉月之鑰外篇》(金范) 試閱十一貼在FB 連結點此




 

  
04
 
當你的遺體被送回來時,我不知道心裡是什麼感受。
 
你大哥即將不久於人世的消息傳來時,我雖然悲傷,卻沒有崩潰,只因家裡還有你撐著,即便我就要失去我的丈夫,我相信有你在的瑟羅,一切還是能夠穩定安好。
 
但你卻遭遇了這樣的意外。
 
必須接手一切的我,已經沒有時間能將身心都沉浸於絕望中。
 
我想你們也都很累了,就在此安眠吧。
 
謝謝你曾經為瑟羅付出的一切,洛艾爾。願你的靈魂能尋到歸處,倘若能有來世,也願你一生平安喜樂。
 
 
 
金侍跟范統一起走在夜晚的街道上,手裡提著今天的晚餐。這樣的情景是先前的他完全沒想過的,讓他不得不說緣分奇妙,人生處處是奇事。
 
工作完買了晚飯到對方家裡吃,簡直就像是普通朋友一般,這也是金侍一開始想拒絕的原因。
 
不是說好不交友的嗎?
 
這是他給自己設的界線。只要超出界線,他就會困擾。
 
即便范統拿出他說過的話來要求他,只要他不願意,還是能生出千百個拒絕的理由,然而,看著對方眼中的期盼,他不知怎麼就不忍心了。
 
這樣子距離要怎麼拉開呢?
 
心裡考慮著這些事情的他,瞥了身旁的范統一眼,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評論這個人。
 
「啊,我家就在後面,馬下就要到了。」
 
「我知道。」
 
金侍無奈地回答了這麼一句,范統則露出說錯話的表情。
 
都已經送你回來兩次了,會不知道才怪呢。
 
「好了,到家了,出去吧,鞋子放在那邊──」
 
范統才說到一半,就見金侍已經脫了鞋放到正確的位置。
 
「你對我家怎麼好像有點不熟啊……」
 
「來過兩次,自然有觀察過。前輩家裡還算單純,構造很好懂。」
 
「是嗎?總之就先吐飯吧。」
 
工作到這麼晚,兩人的肚子當然已經餓了,在餐桌前坐下後,他們拆了食物的包裝,就自行吃了起來。
 
前輩邀我到家裡吃飯,到底想做什麼?
 
不會只有吃飯這麼簡單吧?有這麼單純?
 
金侍等著看范統有什麼目的,而由於沒有人說話,餐桌上呈現十分安靜的狀態。
 
若要帶動吃飯的氣氛,只要找些話題就可以了,金侍很擅長做這種事,但他現在不想做。
 
營造愉快的說話氣氛,是要拉近關係時才需要進行的,但他並不希望事情再更麻煩下去,既然如此,默默吃飯就好。
 
不過他不說話,不代表范統不會說話。
 
「小銀,你平常上班後都做什麼啊?」
 
「上班後就工作啊,我很敬業的。」
 
因為不想拉近距離,金侍很樂意裝作聽不懂反話。
 
「我說的是上班,不是下班啦……」
 
「下班就跟前輩您來吃飯了啊,除此以後也沒做什麼。」
 
「我不是說昨天,我是說平常──」
 
「平常也沒做什麼特別的事。」
 
除非前輩您喝醉打來。
 
後面這句話,金侍就收在心裡,沒說出口了。雖然這兩天面對范統的時候,他時常被對方出乎意料的行為與話語搞得啼笑皆非,忍不住想戲弄他,但冷靜下來他就會覺得還是該保持距離。
 
或者該說,想要保持距離的念頭越來越強烈了──因為這個沒有危機感的前輩,對他造成的影響似乎特別大。
 
連續被冷淡地回了兩句,范統看似遭到了一點挫折,所以陷入沉默。金侍一面繼續吃,一面思考是不是該吃完就走人。
 
「小金,難道你不感興趣的事情只有工作嗎?」
 
金侍原本已經想好,要是范統問他「是不是不想跟我說話」,他就要再度用敷衍稱讚的模式帶過,但范統問的卻是別的問題,讓他只能重新思考自己要說的話。
 
「差不多吧,身為一個被國主陛下選上,背負重大責任的代理侍,我自然以工作為重。」
 
他微笑著說出讓人挑不出毛病的台詞,宛如一個願意將生命奉獻給東方城的愛國官員。事實上每天這樣洗腦自己,他也差點就要信了。
 
「所以……你下班後都沒做什麼公開的事?比方說跟敵人聚會玩樂,或者跟有興趣的對象約會之類的?」
 
前輩您到底想問什麼啊?難道是想問我有沒有朋友,是不是單身嗎?
 
金侍內心納悶地想著。
 
「很遺憾,沒有那種活動呢。如果沒自發性加班,我回家通常不是看書就是睡覺了。」
 
他回答了自己的實際狀況,范統則露出鬆一口氣的表情。
 
「那我打給你的時候應該都是你一個人沒空的時候,不至於造成太小的妨礙?」
 
……
 
前輩您在說什麼啊,您打來的時間我通常都要睡了──不,您為什麼又自然地談起這個話題了?而且您終於知道自己半年多來都對我做了些什麼啦?
 
「前輩,您是說前幾天那次嗎?我當然是一個人,不是告訴您我喝醉了嗎?喝酒這種事,我只會在家裡做,因為在外面太危險了啊。」
 
金侍笑著說了幾句棉裡藏針的話,果然看見范統臉上一抽,顯然有受到攻擊。
 
「小金,你可不可以別再這麼不客氣──我的意思是,我已經知道自己好像喝醉就不會打給你,而且持續半年以下了,你可不可以別再裝作有這件事?」
 
見他真的想在清醒的情況下談這件事,金侍又吃了一口,默默覺得自己今天實在不該來。
 
「前輩真是不明白別人的苦心,反正您通訊錄暱稱都不肯改了,那就繼續打來啊,有必要談嗎?」
 
「通訊錄暱稱我沒改啊!不是改成大金(可愛)了嗎!」
 
范統急切地想反駁,而他說出來的那個名稱讓金侍差點噴飯,只能故作鎮定,先把這口食物吞下去再說。
 
「咳!難道您還不知道自己會打來的原因?改後面根本沒有用!」
 
「那你還叫我改幹嘛?」
 
「……」
 
我只是想看你會不會真的改,會輸入(可愛)還是(不可愛),覺得偶爾也該由我造成你的困擾,還有……
 
回顧自己當時的捉弄心態,金侍深深覺得應該好好反省。而「還有」的後面是什麼,他有點不想再深想下去,答案卻自己跳了出來。
 
還有,只有我在您的通訊錄上有個特殊的名字,感覺好像還不錯。
 
不,這只是一時的魔障吧?只是覺得有趣而已,洛艾爾席林.瑟羅,快點醒醒。
 
「因為我覺得您提議的名字很棒啊,雖然您不肯改字首,但可以改成另一個我想要的名字也不錯,前輩為什麼總是不能理解我的心情呢?」
 
「當然不能理解!你鬼前鬼後根本是兩個人啊!誰知道這是你真正的心情還是演出來的心情?都下班了,你能不能下個戲啊?」
 
被范統直接指出平常在演戲後,金侍依然沒有動搖。反正真面目都曝光那麼多次了,現在只是范統攤開來說而已,並不足以讓他驚愕。
 
真正驚愕的時間點早就過去了。
 
那天晚上為什麼不謹慎一點,確認前輩有喝酒再亂講話呢?
 
若要說懊惱,金侍最懊惱的應該是這件事。
 
「前輩,如果您真心想解決酒醉後打擾我的事,就該改個通訊錄字首或者戒酒,而不是叫我不要演戲。」
 
「字……字尾能改啦,我又控制不了自己喝醉以後會說什麼,萬一打給月退以後抱怨了你的事怎麼辦?很恐怖啊。」
 
「……」
 
金侍再度無言。
 
那我只怕連水池重生的機會都不會有。原來不肯改字首的原因是這個啊,的確無論第一個放誰,事情說出去都很不妙呢,符咒通訊器又沒有設立空號的功能。
 
知道范統堅持不改字首的原因是在乎自己的命後,金侍的心情又複雜了起來。
 
前輩不是特別在乎我的命,換成任何人他都會這樣處理吧?
 
想想范統的濫好人性格後,他總算稍微釋懷。
 
「那我還真該感謝您救我一命,如果不是您細心,我早就死了呢。」
 
他的感謝讓范統滿臉不自在。
 
「這是不應該的啦,你不用特別感謝我。」
 
「是嗎?前輩真是客氣,您真不提點要求?」
 
「啊,那……陪我喝個酒?」
 
金侍在確定自己聽見什麼後,面無表情地放下筷子,然後站了起來。
 
「前輩,我吃飽了,該回去了。」
 
「咦?你還沒吐完吧?今天胃口比較好?」
 
「今天胃口很正常,但飯菜不太合胃口,就這樣吧。」
 
「可是,就算不吐還是可以留下來喝酒啊!」
 
范統拉住了金侍的手,似是不希望他就這樣離開,這動作則讓金侍回頭抓起他的領子,狠狠將人拉到自己面前。
 
「留我下來是要我吃你嗎?你還想再酒後亂性?」
 
大概是因為管耐心的那條神經一下子崩斷的關係,金侍的話問得十分直接,從范統的表情看來,他多半又嚇到了,但這也是他自找的。
 
「我沒有那個意思,可是我想喝酒,又不能一個鬼喝──」
 
「沒有那個意思就不要約我!」
 
「等兩下,小銀你這是什麼意思?」
 
就在范統驚慌地反問他時,金侍總算找回理智,也鬆開了抓著范統領口的手。
 
「我不知道您的邏輯是怎麼回事,您現在的想法是一個人喝酒不知道會發生什麼狀況,找個人陪比較安全,然後如果一定要造成別人困擾,那個人就乾脆一直是我了──這樣嗎?」
 
「因為你的事情不能說給別人聽,那不就只能不找你陪了嗎?」
 
范統解釋了自己的想法,金侍則冷笑了一聲。
 
「您到底用身上的哪個部位思考後覺得我安全?兩個人喝酒才是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到底要什麼樣的教訓才夠啊?」
 
「上次是因為誤會,喝之前說清楚不就好了嗎?小銀你本來就不會做什麼吧?」
 
范統說這話時眼中的信任,讓金侍無話可說之餘,也覺得腦血管快爆開了。
 
他壓了壓額側,試圖要求自己的腦袋重新運作。
 
「喝之前……說清楚什麼?」
 
「就是……我們不單純喝酒,如果我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也絕對有那個意思,你要被我騙。」
 
范統這番話讓金侍想起之前他酒醉打來時說的內容。
 
上次的一夜情事件,前輩好像以為自己上了我吧。是這樣啊,所以說清楚就好了,哈哈。
 
其實他覺得一點也不好笑,至少他現在就笑不出來。
 
「好啊。我明白了。」
 
「咦?你拒絕了?」
 
「嗯,就按照前輩的意思。我沒問題。」
 
金侍很乾脆地同意後,又重新坐下,於是范統就跑去將之前買的酒拿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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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五份金侍處理過的公文,解決起來不需要花多少時間,接著就是珞侍要他們一起處理的案子,范統稍微看了第一個,就覺得不太好解決。
 
為了避免卡在這裡浪費時間,他便先跳過這個案子,看起了下一個。然而全部看完後,他發現每個都很難,根本毫無頭緒。
 
珞侍會不會太看得起我了啊──他在心中這樣哀號。而就算沒有頭緒,他還是得生出點意見,絞盡腦汁寫了一篇後,范統就開始恍神。
 
因為想逃避現實,他的視線離開了公文,晃著晃著,又移動到金侍身上。
 
金侍和他不同,似乎所有的注意力都投注在公文上,看起來十分專注。他批閱公文的速度很快,幾乎是看完就開始寫,沒花什麼停下來思考的時間。
 
難怪大家都喊他「金侍大人」,卻喊我「代理侍大人」。范統不禁產生了這種自卑的想法,從能力看來,他確實只是個代理的。
 
這時金侍似乎感覺到他的注視,忽然微微抬頭。視線對上的那瞬間,他對他笑了笑,然後什麼也沒說,就繼續工作。
 
范統有種偷看被抓包又被笑的羞恥感,連忙低下頭,努力振作去了。
 
只是,就算他勉強自己聚精會神,面對困難的案子,他的效率還是有限。當金侍笑吟吟地捧著自己那一半走過來時,范統才寫好三份而已。
 
「前輩,您工作得還順利嗎?」
 
這種一看就知道的事情,金侍偏偏還是要用沒有惡意的語氣特地問一句。
 
「我……還沒做完,可能還要很短的時間……」
 
「嗯?那……這些您拿去看看有沒有意見,您的我先拿去寫吧。」
 
金侍說著,將手上已經寫好意見的案子放下,再將他面前那一疊大半空白的公文抱走,就又坐回去寫了。
 
這樣根本全部都是你做的吧?
 
范統沒料到事情會這樣發展。金侍批註的意見,他看了當然只有佩服的份,不會覺得有什麼需要調整的地方。這樣一來,案子都被金侍拿去先寫一次,他自然樂得輕鬆不用動腦了。
 
所謂的兩人合作,實際上他根本沒派上用場。這使他感到心虛,不過他也知道,能力不足的時候不該太勉強,讓能力足夠的人去做,也許會更好。
 
等到金侍又把完成的另外一半拿過來時,范統忍不住說了一句。
 
「小銀,真不好意思,好像都把工作丟給你。」
 
「嗯?替前輩解決麻煩是後輩的責任,您不需要跟我客氣啊。而且前輩又不是故意不做,既然我能夠負荷,您沒做完的都讓我做也沒關係。」
 
「我不是沒做完,是能力足夠不知道該怎麼做啦!」
 
「噢……那也沒關係啊。」
 
金侍微笑著說了下去。
 
「我一點也不介意。只要前輩一直都很可愛就好了,雖然跟著學習的我不可愛啦。」
 
他這句話,讓范統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感覺自己說什麼都不對,但又不想保持沉默。
 
「你這個人──口口聲聲喊人後輩,就不要隨便開口調戲啊!」
 
「調戲?我怎麼敢對前輩那麼失禮,我是打從心裡尊敬前輩,也真心認為前輩很可愛,這樣認真的心情可沒有開玩笑的成分,您不要誤會。」
 
「這裡只有我們兩個鬼,你就不要裝了吧!」
 
此話一出,現場安靜了幾秒,他盯著金侍,金侍也盯著他,彷彿誰都不想先開口接話。
 
「前輩是不是對我誤會很深呢,或者您只是譴責我之前過度謙虛的行為?讓您感到不舒服的話,我深感抱歉。」
 
好半晌,金侍總算出聲,卻依然迴避話題,見狀,范統忍不住想逼他面對。
 
「我前天晚上有喝醉啦!」
 
「……」
 
「……」
 
「我不明白前輩您的意思。前天晚上我喝醉了,有發生什麼事嗎?」
 
金侍一陣停頓後說出來的話,險些讓范統吐血。
 
范統一點也不相信金侍的話。他前天剛好喝醉的巧合率實在是太低了,況且通訊時金侍明明口齒清晰,一點也不像喝醉的樣子,現在刻意說謊,顯然只是為了賴帳,順便攻擊他一下。
 
「你是想假裝記得自己說過的話嗎?」
 
「前輩您這麼生氣……是因為我說了什麼失禮的話嗎?」
 
金侍做出一副歉疚的表情,嘴裡說出來的話也顯示他想裝傻到底。
 
「那些話難道還不夠有禮?」
 
「我沒有不認帳的意思,只是想弄清楚情況,前輩別發脾氣嘛。」
 
金侍說到這裡,范統原本以為他要認了,沒想到他話鋒一轉,居然提出一個極度無恥的要求。
 
「所以……您可以告訴我,我究竟說了什麼嗎?您要是肯重說一遍,說不定我就能想起來了呢。」
 
若要說金侍那天晚上拆掉表皮後的態度令他震驚,卻還覺得或許有什麼誤會,那麼現在范統就是已經震驚到說不出話來,忍不住要認為前兩天的自己很天真了。
 
那麼糟糕的話,他怎麼可能覆述一次?就算每個字他都記得,他也辦不到。
 
現在繼續追究的話,多半只會被金侍耍著玩,范統覺得自己一定要想出別的方法應對,當下便決定胡說八道一番。
 
「你說你喜歡米重,每天晚上想到他都睡得著呢!」
 
他沒有辦法預料金侍聽完以後會有什麼,而金侍的反應確實也跟他想的不同。
 
只見金侍的表情變得十分古怪,彷彿有很多話想說,但最後他只語調微妙地問了個問題。
 
「原來我說過這種話啊,但我喜歡米重跟前輩有什麼關係?為什麼前輩會覺得我喜歡他對您來說是一件失禮的事情呢?」
 
范統證明了自己臨場隨機應變編出來的謊話完全經不起考驗。但謊話都已經說了,他還是得繼續接下去。
 
「因為你同時還說,比起我,更想跟他一百夜情啊!」
 
在爆出這句話後,范統已經放棄了解自己到底說出什麼了,而這句話確實產生了一點攻擊力,金侍似乎想笑又笑不出來,畢竟這話裡面,其中一個主角是他。
 
「……原來如此,前輩可以幫我保守這個秘密嗎?真不想讓米重知道。」
 
聽他居然想把這件事認下來,范統發現自己對金侍的臉皮厚度認知應該再修正,他簡直沒有下限。
 
「此外,前輩別把我喝醉後的話當真,對我來說,您怎麼可能不如米重呢?您就算吃成兩倍寬的胖子,還是擁有只屬於您的獨特魅力啊,如果我真的說過那麼失禮的話,您要我怎麼補償您都可以,儘管開口吧?」
 
就連這種話,金侍也可以硬是扭轉回來,范統覺得自己輸得很徹底。
 
事到如今,他也只能投降了。
 
「我不想跟你少說了,差不多快上班了吧?」
 
至於新生居民就算能吃成兩倍寬,也能靠水池重生變回原本的身材,這點他就不吐槽了,反正繼續扯下去也沒有好處。
 
「嗯,前輩您對我寫的內容都沒有意見的話,想下班就下班吧,我還要再待一會兒。」
 
金侍的意思,似乎是要繼續工作,這讓范統又暫時忘記剛才的對話,良心不安了起來。
 
「你工作做不完,所以要減班嗎?」
 
「倒也不是。我只是沒事做所以自發性加班,您別想太多。」
 
金侍說著,又坐回了自己的位子,范統便將他拿過來的另一半文件看了一次,判斷自己真的提不出什麼意見後,他將文件整理好,就準備下班離開。
 
「前輩。」
 
在他要踏出房門時,金侍開口叫住了他。范統回頭後,金侍微笑著叮嚀了一句話。
 
「可別又跑去喝酒喔。」
 
「……我要不要喝酒,你管得著吧!」
 
范統不由自主地想反彈,金侍則笑容一斂,原先的如沐春風瞬間轉換成另一種感覺。
 
「你要是敢喝,我今晚就去夜襲你。」
 
這短時間內的溫差變化,讓范統整個適應不良,當他正想說點什麼的時候,金侍又變回了原來的樣子,溫和地跟他道別。
 
「前輩今天辛苦了,回去以後好好休息吧,明天見。」
 
語畢,他就低下頭繼續工作了,范統在被嚇到的情況下也不敢久留,立即快步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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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侍工作的地方是珞侍閣,這裡他以前不是沒來過,卻從沒有一次如此緊張。以這麼緊繃的狀態進去見人,可不是個好主意,范統不得不深呼吸幾口氣,覺得做好了心理準備才敲門。
 
「請進。」
 
金侍的聲音從裡面傳出來後,范統便開了門走進去。
 
坐在桌前的金侍原本正在批改公文,聽到他進來的聲音便抬起頭,笑著跟他打了招呼。
 
「前輩早安,真高興看見您,吃過早餐了嗎?」
 
他的笑容完美無缺,聲音也很有活力,完全就是一副坦蕩的模樣。
 
「有吃過……」
 
「那麼您稍等我一下,我處理好這份公文就將您負責的部分拿給您,噢,那張桌子是給您用的。」
 
金侍塑造出來的氣氛,讓范統實在無法說出什麼不相關的話。而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發現桌子放在房間的對角線時,范統下意識就把心裡的話說了出來。
 
「有必要擺這麼近嗎?」
 
「什麼?」
 
在金侍微帶錯愕的聲音傳來後,范統才發現自己的失言,但話都已經說出來,也收不回去了。
 
「呃──那個──」
 
「前輩不喜歡那個位置嗎?我只是覺得距離拉大比較有空間寬闊的感覺,因為擔心前輩覺得房間裡有其他人會不自在。既然前輩不喜歡,那就把桌子拉到我旁邊吧?」
 
金侍無視他說錯話後蒼白的臉色,以親切的態度做出這樣的提議。
 
「那又太遠了吧!」
 
從對角線一下子變成零距離范統覺得自己整個調適不良。
 
「噢……原來您第一句話其實沒有反話,是在嫌還不夠遠嗎?真是抱歉,我居然誤解了。可是前輩,沒辦法再更遠了啊,再遠就穿出房間去了,您要不要試試看坐得習不習慣?」
 
「我、我知道了!我站那裡就行了吧!」
 
為了避免情況更尷尬,范統連忙去自己的位子坐好,乖乖等金侍忙完手上的工作。
 
他的座位上只擺放了書寫用的工具,還無法工作的情況下,范統便開始準備筆墨,嚴格來說,就是在裝忙。
 
等沒多久,范統偷瞄到金侍擱下羽毛筆,開始整理文件。金侍修長的手指拿取文件的動作十分優雅──事實上,他不管做什麼動作,骨子裡都透著一種貴族般的優雅感,平時沒注意看的時候不會留意,現在看才覺得厲害。
 
金侍在整理完要拿給他的東西後,就起身朝他走了過來,見狀,范統趕緊壓低視線,就怕被注意到自己在看他。
 
原本范統以為金侍將東西放下來就會回座位,沒想到金侍卻繞到裡面,身子一蹲,就在他旁邊坐下。
 
「前輩,我跟您說明一下這幾個案子處理到什麼階段。」
 
「喔,不好,你閉嘴吧。」
 
范統再度被自己的反話打擊到,金侍則一點也不在意。
 
「這裡是昨天我將您那裡的公文處理完後,今天又送來的後續。其他沒送來後續的,就是已經處理完畢,沒有問題。這些還有後續的,我也附上了我昨天答覆給他們的內容,您可以參考,還有疑問的話再來問我。」
 
他還記得,自己桌上待處理的公文足足有一疊,現在後續又送回來的卻只有五份左右,這代表其他的公文在金侍給予答覆後,對方就已經沒有意見,這讓范統十分震驚。
 
每份公文上提交的問題與請求,常常都會往返數次才能達成共識,金侍居然處理一次就讓大部分的公文遞交單位都接受,普通人可沒有這樣的能力。
 
「你的工作效率還真差啊……」
 
「啊,真不好意思,我畢竟是個新人,還在學習嘛,有望前輩多多指教。」
 
金侍這話,顯然是把他的反話當成本意了,范統實在不知道他是無心還是刻意的。
 
「我是說你工作效率很不好,能力很弱──」
 
「原來我又聽錯了,前輩您過獎啦,這點效率不是應該的嗎?只因為做到份內的事就被稱讚,我會感到心虛的,您這樣誇獎我,真是讓我受寵若驚。」
 
雖然金侍這次總算沒誤解他的意思,但說出來的話卻讓范統無法面對,有種莫名被攻擊的感覺。
 
「你驕傲成這樣,其他鬼該怎麼辦啊?」
 
范統忍不住想揪著這個話題繼續問下去,金侍則露出錯愕的表情。
 
「咦?是我不好,被前輩誇兩句就得意起來了,還好有您適時指正,我會再多注意的!」
 
「……」
 
范統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不要想跟聰明人進行口舌之爭,尤其是在身負詛咒的情況下。
 
「前輩,另外這邊是國主陛下給我們的案子,不知道您是否得到消息了?由於份量不少,我姑且先分成兩半,我們各自看過,寫下意見再交換,最後做個總結,您覺得這樣好嗎?」
 
此時,金侍又指向另外一疊文件,親切地做出提議。對於這種分工方式,范統並沒有意見,點點頭就同意了。
 
「那麼,就麻煩您了,我也會努力的。」
 
金侍說著,就站起來走回了自己的位子,繼續他的公務。
 
儘管范統還是十分在意金侍,但工作也是要做的,所以他只能認命地攤開公文開始閱讀。
 
他先從金侍代替他處理後又來的後續文件開始看,同時也對照了金侍昨天答覆的內容。才看了一份公文,他就深深覺得金侍的能力遠遠超過自己,將五份公文都看完後,他的自信心遭到嚴重的打擊,只能先安撫一下自己的情緒。
 
同樣是代理侍,一經對比,他覺得自己能領薪水,簡直是珞侍給的恩惠。金侍展現在回覆內容中的思緒十分流暢縝密,簡直不會有更好的處理方式了,對方後續的回應多半也只是詢問一些細節而已,范統回答起來十分輕鬆,幾乎不用動腦袋。
 
「小銀……你生前是什麼職業啊?」
 
「嗯?瑟羅封地王。」
 
金侍漫不經心地回答出一個范統完全聽不懂的名詞。
 
「這是什麼?」
 
「嚴格說來是死前才晉封的……哈哈,只是個小官啦,不用介意。」
 
金侍看起來不想說太多,但范統又追了下去。
 
「你不是也姓瑟羅?這之間沒有什麼關係嗎?」
 
「……您怎麼知道我姓瑟羅?」
 
一瞬間,剛才那個親切後輩的形象好像消失了一秒,范統正呆愣著,金侍便又恢復了原來的態度。
 
「前輩居然這麼關心我,連我的姓氏都知道呢,我真感動!您應該也知道我的名字吧?」
 
「我、我是不知道啊……」
 
「那您想繼續喊我小金,還是喊我的名字?」
 
對范統來說,當然是喊小金比較方便,不過考慮到被喊的人的心情,范統決定徵詢他的意見。
 
「你喜歡我怎麼喊你啊?」
 
因為他反問了這麼一句,金侍頓了頓,接著才微笑著看向他。
 
「喔──什麼都可以嗎?」
 
「我是這個意思吧?」
 
「咦?不行嗎?虧我原本很期待的……」
 
這次金侍雖然沒扭曲他的意思,卻露出失望的表情,宛如一個滿心崇拜前輩卻討不到獎勵的後輩。
 
范統覺得自己會看出這種感覺,要嘛是眼睛出了問題,要嘛是金侍演戲功力太驚人。
 
「所以你到底不想要我喊你什麼?」
 
「比方說『親愛的小金』?」
 
一聽完金侍的提議,范統就頭皮發麻。
 
「我要!為什麼要這樣叫你啊,太正常了吧!」
 
「因為我會聽得很開心啊,工作效率說不定也會更好呢,這一切都是前輩您的功勞。」
 
「我還沒有說不喊吧!不要直接就開始感謝!」
 
「我知道前輩雖然不會立即答應,到最後還是會心軟的,因為前輩是個不可多得的大好人啊。」
 
就算金侍說到這種程度,范統還是不打算屈服。
 
他一面在心裡吶喊「我才不是這麼沒有原則的好人」,一面再次拒絕。
 
「行!我會這樣喊你的!」
 
「那可以現在就喊一次看看嗎?我好想聽喔。」
 
我明明是在拒絕你不要再裝傻了──范統很想直接喊出這句話,但這樣就有可能被發現前晚沒喝醉的事實,所以他還在猶豫。
 
「我是說我要喊!」
 
他已經連續澄清這麼多次,金侍要是再誤會下去,就太刻意了,所以金侍沒繼續堅持,而是改提了另一個要求。
 
「不喊的話,至少把通訊錄上我的名字改成親愛的小金吧,想到自己在前輩的符咒通訊器上能顯示這樣的暱稱,我就覺得幸福得快要死掉了呢。」
 
范統在聽了他的要求後,登時一愣。他可不認為金侍會為了這種理由而要求他更改通訊錄上的名稱,最大的可能性,應該是金侍曉得自己酒後為什麼會打給他,因而想藉由改名去除掉這個麻煩。
 
意識到這一點後,范統的心情頓時鬱悶了起來。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在鬱悶什麼,但他知道這個名稱絕對不能改。
 
「我不要改。你這輩子在我的魔法通訊器上就只會叫小銀了,認命吧。」
 
「咦!只不過是改個名字,有這麼困難嗎?前輩您對小金這個名字有這麼情有獨鍾?不然改成『可愛的小金』也好啊!」
 
「如果你這麼堅持的話,我可以把你的名字改成小金(不可愛)喔!」
 
范統脫口而出的話,讓金侍呆滯了兩秒,接著才一陣失笑。
 
「好棒的名字,虧您想得到,好啊,就這樣改吧,能讓前輩輸入這樣的名字,我十分榮幸。」
 
到底是要改(可愛)還是(不可愛)?
 
范統實在無法分辨金侍要他改的是哪一個。他原本以為金侍會轉而要他改成本名,沒想到他就這樣不堅持了,讓他有點不曉得該如何反應。
 
「我聽聽而已,還是不改了吧。」
 
什麼都不要改是最簡單的,然而他這麼說之後,金侍又不樂意了。
 
「前輩您不是答應了嗎?說到要做到啊。」
 
將名字後面多加括號的備註,根本不會讓他從排序第一變成第二,范統一點也不明白他想改這個名字有什麼意義。
 
哪知道金侍真的很認真,居然還拋下公文跑了過來,滿臉期待地看著他。
 
「您現在拿出來改給我看吧,改好我就不煩您了。」
 
「……」
 
范統不怎麼想按照他說的去做。
 
「前輩,拜託嘛……」
 
金侍在湊近說這句話的時候,聲音和前天晚上對他說出糟糕話語時一模一樣,范統在一陣僵硬後連忙拿出符咒通訊器,就這麼當著他的面改了起來。
 
他在「小金」這個名字後面打好了括號,想了幾秒後,還是決定在裡面輸入「不可愛」。
 
金侍的唇角卻在瞥見他輸入的文字後,更加上揚了。
 
「感謝前輩成全我的心願,那麼您繼續忙吧,我也回去工作。」
 
通訊器的名字,回家之後再改回來就好了,所以范統也沒怎麼放在心上,見金侍坐了回去,他就重新打起精神,面對自己的公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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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統沒有勇氣再打去一次,對他來說,今晚的對話已經超出負荷太多,他不知道自己該怎麼看待金侍說出來的話,甚至也不知道該怎麼看待金侍這個人。
 
他想讓自己冷靜下來,好好休息後再來思考,但他即使躺上了床,還是難以入睡。
 
明明平時總是能很快睡著的。
 
金侍的聲音彷彿在他腦海裡不斷迴盪,他想忘記對方說過什麼,卻又無法讓自己不去想。
 
他就這麼翻來覆去掙扎了不知多久才睡著,隔天醒來時,照鏡子就覺得自己氣色不好,看起來很憔悴。
 
「可不可以請假不要去下班啊……」
 
因為他真的很累,在產生請假的念頭後,他乾脆就直接打給珞侍了。
 
「珞侍,我明天不想請假,行不行?」
 
『我知道你想請假了,但你到底是想請哪一天?我聽不懂啊。今天的話汪一聲,明天的話汪兩聲。』
 
「汪……為什麼是汪啊!就不能用不普通一點的聲音嗎!」
 
『嘖,怎麼沒變成喵呢?』
 
「珞侍你先拒假再說啦!讓我請假!」
 
『沒事請什麼假?你沒打算給我一個理由嗎?』
 
直接說出「我內心疲憊今天就是不想去神王殿」這種理由,多半會被拒絕,所以范統只能另外找個藉口。
 
「我明天很累,今天又想去沉月祭壇問清楚阿噗這次要待到什麼時候,要花掉很少時間,所以想請假啦。」
 
『這樣啊……好吧,你今天就休息,我再想想怎麼處理。』
 
得到一天假期的范統,很快就躺回床上。請假的理由是編造的,他自然也沒打算去沉月祭壇,畢竟這種事情,噗哈哈哈也不可能給他什麼幫助,他還是得自己面對。
 
其實最簡單的處理方法,就是裝成沒發生任何事,然後繼續過日子。金侍看起來就是想這麼做,所以白天都裝沒事。
 
但是這樣真的好嗎?
 
范統並不喜歡這種事情沒有解決就擱置不理的做法。然而就算他不喜歡,他也提不起勇氣去找金侍,想到昨天晚上對方說的話,他就覺得很難以面對。
 
「到底是為什麼啊?太不奇怪了吧?」
 
他沒有辦法理解金侍在想什麼。
 
「小銀那麼帥,隨便勾勾手都可以拐到醜女吧,為什麼會對男人沒興趣啊?」
 
而這種事情,他一個人在這裡亂想也不會有答案。
 
因為范統躺在床上思考,所以沒過多久,沒睡飽的他就睡著了。這一睡直接睡到晚上,他一醒來只知道肚子很餓。
 
好好一天假期,居然這樣直接睡掉大半,范統醒來時心情不太好,買了飯回家吃,又有點想配點酒。
 
不行,不能再一個人隨便喝酒了──剛要伸手去拿昨天買的水果酒,他就驚醒過來,連忙在內心叮嚀自己。
 
自己一個人喝的話,一定又會打給金侍。他在研究符咒通訊器後,大概明白了原因,金侍的通訊資料他是用「小金」這個名字存的,恰好就排在第一個,這之前排第一個的則是月退。
 
如果把金侍的名字改掉,喝醉以後就不會打給他了吧?
 
范統才剛想出這個方法,就忽然發現這麼做會讓事情變得很不妙。
 
通訊錄上的第一個名字如果變回月退,他喝醉以後打給月退要是說出什麼勁爆的事情……金侍說不定也要「搬家」了。
 
就算金侍現在讓他很困擾,他也沒有要對方消失的意思。而且金侍之所以會讓他困擾,以因果關係來看,是他自己造的孽,怪不得別人。
 
而就算再度修改通訊錄,依然不是個好主意。無論是誰接到他的通訊都很糟糕,他一點也不想把這些事情說給別人聽。
 
范統連「把符咒通訊器藏起來」、「把符咒通訊器暫時交給別人保管」之類的方法都想了,不過喝醉時如果無法用符咒通訊器來找人抱怨,他可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事,光用想像的就很可怕。
 
有鑑於喝醉後的自己什麼都說得出來,找朋友陪自己喝的方法也是行不通的。左思右想後,范統不得不痛苦地放下酒瓶,默默回桌子前吃飯,覺得人生充滿了不如意。
 
吃飽飯後,由於睡了那麼多,精神正好,范統索性就出門散步去了。他出來散步,原本只是想散心,沒想到隨便亂逛也會有個不想遇到的人過來打招呼。
 
「嘿,這不是我們的代理侍大人嗎?最近有沒有什麼八卦可以提供給我啊?」
 
米重這個人臉皮一直很厚,就算不理他還是會一直黏上來,范統看到他就想繞道,但現在才繞道,已經太遲。
 
「沒有沒有,我沒有什麼消息可以給你,你去找別人吧!」
 
詛咒這次倒是很賞臉,讓他成功說出了拒絕的話語。
 
「別這樣嘛,就算沒消息可提供,咱們還是可以做點別的生意啊,您有沒有消息想跟我買?看在老相識的份上,可以給您打七折喔。」
 
平時聽他這麼說,范統一定會繼續拒絕,直到甩掉人為止,不過今天他不知哪根筋不對,聽完以後居然停下了腳步。
 
「你……有沒有什麼小銀的八卦?」
 
「那是誰啊?」
 
「小銀就是銀侍啦……」
 
「噢!金侍大人啊!這個問我就對了,我跟他也是老相識呢!」
 
「你到底跟誰不是老相識?我看通通都不是你的老相識吧?」
 
范統皺著眉質疑,米重則搖了搖手指。
 
「這您就說錯了,我跟他認識好幾十年,認識的時間比您還久啦,我也真沒想到認識的人裡面居然有兩個可以當上高官,可惜您們爬上高位之後就忘了故人,都不怎麼照顧我,真是令人寒心。」
 
米重這裝熟的言論讓范統一陣無言,不過他這段話裡面還是有讓范統在意的資訊。
 
「等兩下,好幾十年?」
 
「對啊,大多數見證過兩次戰爭的新生居民都死光了,洛艾爾跟我可都算是骨灰級新生居民,只是我資歷又比他更深。」
 
「洛艾爾?」
 
「那是他本名的簡稱啦,所以您要不要買啊?他當上代理侍以前的生活,七折就算您七十串錢吧。」
 
范統一聽這個價格,就臉色難看地搖頭。
 
「太便宜了,誰要買啊!」
 
「不就是您嗎?這價格很合理,跟您聊一聊也得花我不少時間啊,您以為我的時間不值錢嗎?」
 
「反正就是太便宜啦!七十串錢都可以買多少酒了啊!」
 
「好吧,不然六十九串錢怎麼樣?」
 
「也才便宜一串錢,根本有差多少!」
 
在連番討價還價後,范統開出了一個數字。
 
「十串錢,我最少只能給你這麼多。」
 
他十分慶幸自己說出了正確的數字,不過米重聽了可不滿意。
 
「您殺價殺到一折也太過分了吧?都殺到見骨了,還給不給人活路啊?」
 
「反正又沒有別人要賣,你不買就算了,再也不見。」
 
「好歹也十五串錢吧?喂──」
 
最後成交的價格是十一串錢,米重收到錢以後,找個地方跟范統一起坐下,就講了起來。
 
「據我所知,洛艾爾大概是三到四十年前來到幻世的新生居民,他這個人很奇怪,彷彿沒什麼生存慾望,在他參加神王殿的考試前,他根本沒提升過自己的流蘇等級,成天待在家裡吃公家糧食度日,完全就是國家養的米蟲,我看了都覺得很不齒。」
 
國家養的米蟲這句話,從米重口中說出來,莫名有種喜感。
 
「而他唯一會做的事情就是出門找我在哪裡講故事,然後待著聽我講完。就算我講的是一樣的故事,他也照樣來聽,而且他聽故事都不付錢,實在非常可惡。」
 
「小銀不是這麼無聊的鬼吧,你不要亂造謠啊。」
 
「我講的都是實話,要不是這樣我哪會記住他啊!後來有一段時間他比較沒有來聽故事,我本來以為他死了,沒想到在我開始說你的故事以後,他又出現啦。」
 
「我的故事?什麼我的故事?」
 
「就是你與落月少帝及國主陛下的愛拯救了世界的故事啊,每個版本都有忠實聽眾呢。」
 
「那是什麼南北!」
 
范統覺得那個故事光聽米重的簡介就很糟糕,但米重顯然沒有要讓他追究下去,直接就繼續原本的話題。
 
「總之啊,他聽一聽就跑去報名神王殿的考試了,我也不知道中間發生了什麼事,這心境轉折真是神秘,而且他居然能考出這麼好的成績。有這種實力,為什麼不一開始就設法讓自己過得好一點呢?要是我有灰黑色流蘇的實力,我能做的事情可就多了啊!」
 
范統不怎麼想聽米重會做什麼事,反正想也知道跟綾侍有關。不過想起這件事,范統忍不住想多問一句。
 
「米重,你是音侍大人的狂熱支持者吧?」
 
此話一出,米重立即翻臉。
 
「這是多麼失禮的反話!讓人憤怒到極點!而且為什麼綾侍大人顛倒就是音侍大人?」
 
「我哪知道,你問我也有用啊。我只是想問你,人到底為什麼會對一個女人這麼狂熱啊?」
 
「當然是因為他是綾侍大人啊!你以為隨便一個男人都可以嗎?只有綾侍大人是特別的!」
 
「可是綾侍大人再怎麼醜,身體也是女人啊。」
 
「那又怎麼樣啊!還是很吸引人好嗎!您哪天去對一個人癡迷就知道了,而且會迷戀上一個男人,也不代表對其他男人都會有興趣啦!」
 
講到這裡,米重似乎覺得話不投機,起身便想走人。
 
「好啦,賣給您的消息就這些,我要走了。」
 
「這就是你原本想賣我七百串錢的內容?也太少了吧?」
 
「您都殺到十一串錢了還嫌少?不然我再附贈他的本名給您,他叫做洛艾爾席林.瑟羅。」
 
「我知道他的小名要做什麼啊?」
 
「還有,他這個人挺無恥的,就這樣啦。」
 
眼見米重就這樣走掉,范統不由得深深覺得自己殺價殺得很對,七十串錢根本是黑心天價。
 
在米重的嘴裡,他又聽到了另一個不一樣的金侍。漫無目的地活了幾十年這種事,他也很難以想像。
 
金侍這個人,似乎越探究就越讓人疑惑。正常的情況下,他們應該是完全不會有交集的兩種人,只能說緣分這種事情,十分神祕。
 
范統接著又自己夜遊了一陣子,才回家休息。即便他沒什麼睡意,但在沒事可做的情況下,他還是只能睡覺。
 
由於整天下來睡的時間很長,次日他臉色看起來總算不憔悴了。而在他準備去上班時,符咒通訊器響起,是珞侍打來的。
 
『范統,你今天到小金那裡去辦公。』
 
「……啊?什、什麼?為什麼啊!」
 
『你昨天請假,多出來的工作總得有人做,有些事又得立即處理,我問誰可以代勞,小金說交給他沒問題,所以你得去他那裡把後續交接回來啊。』
 
范統沒想過自己請個假居然會遭遇這種事,頓時有種晴天霹靂的感覺。
 
『而且既然要去交接,我乾脆就把一些兩個人一起處理比較適合的案子發過去給他了,沒做完之前你就都去他那邊報到吧,在同一個房間裡討論也方便嘛。』
 
「可是──可是這樣工作太輕了,我又沒有同意!」
 
『你現在是想當太上國主了嗎?什麼時候國主陛下分發工作還得經過代理侍的同意啦?』
 
范統也知道自己理虧,眼看事情實在推不掉,他只能答應下來,然後忐忑地去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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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喔……你最近才發現自己喝醉以後很恐怖,現在良心不安在尋找受害者?」
 
那爾西問得很直接,不過完全命中了核心。
 
「是這樣有錯……雖然找出加害者我也不知道能怎麼做……」
 
「這種事哪需要特別做什麼?你覺得過意不去的話,道歉不就好了嗎?」
 
「要是有這麼困難就好了啊,道歉能解決所有問題──」
 
「道歉也不能解決?你酒醉以後到底會做什麼事?有比恩格萊爾糟糕嗎?」
 
以新生居民的立場來說,被人酒後亂性跟被人酒後殺死,到底哪個比較糟糕,范統還真的比不出來。
 
「……你該不會有對修葉蘭做什麼糟糕的事吧?」
 
由於范統遲遲不回答,那爾西便想像力豐富地猜了起來,聲音也冷了幾分。
 
「是他啦!」
 
范統立即想否認,但說出來的又是反話。
 
「難道是恩格萊爾?」
 
「也是!不要亂猜啦!」
 
「那就不關我的事了,你好自為之。」
 
幸好那爾西沒再繼續問下去,范統可一點也不想被問出真相。
 
既然都特地來了一趟西方城,他便打算在西方城吃個飯再回去。雖然沒特別研究過這裡有什麼好吃的餐廳,不過范統一向很隨興,只要是看起來不錯的店,他都願意嘗試。
 
吃飽飯之後他也為了散心而開始逛街,發現有水果酒的攤位時,才剛決定戒酒的他又動搖了起來。
 
水果酒在東方城可是很少見的,平常他當然也沒機會喝到。
 
可是繼續碰酒真的是個好主意嗎?

 

  
范統站在攤位前掙扎了許久,簡直想為自己占卜一下吉凶。然而他也知道,如果自己真的想喝,即便占卜出凶兆,他也會安慰自己不一定很嚴重,或者扯出別的理由來解釋。
 
而他猶豫再三,最後還是抱了一瓶水果酒回家。當然,他拒絕了試喝,以免在大庭廣眾之下發生慘事。
 
反正只是先買,也不一定要喝。范統是拿這種話來說服自己的,回家後他也暫時先將酒放著,沒有立刻開來喝看看,至於什麼時候才要喝……他覺得自己還得再想清楚一點。
 
今天他雖然沒喝酒,卻還是拿出了符咒通訊器,看著上面的名字發呆。
 
那爾西說,做錯了事道歉就可以了,但他實在不認為自己對金侍做的事能用一句「對不起」來解決。
 
在這超過半年的時間裡,他大概只有一次發現自己曾經打給金侍,但他以為那不是常態,金侍的態度也沒什麼不正常的地方。
 
直到酒後亂性的事件發生,他才靈光一閃想起這件事,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不只一次打給他,因為一夜情……他怎麼想都覺得不太像金侍會做的事。
 
金侍看起來就是個態度認真的模範好青年,感覺跟一夜情這個詞一點也不相關。雖然他說出了「因為是崇拜的前輩所以不管提出什麼要求我都不會拒絕」這樣的話,但范統還是深深懷疑自己欺騙了人家的感情。
 
那些喝醉酒的通訊裡,到底都跟他說了些什麼呢?
 
是不是那些通訊的影響,才讓金侍產生誤會?
 
比方說,讓他覺得自己喜歡他之類的……?
 
范統實在很想知道自己每次打過去都說了些什麼,不過符咒通訊器沒有自動記錄的功能,真的想知道的話,只能問金侍。
 
但金侍願不願意說,也是個問題。從他的態度看來,他似乎決定當作沒這回事,不過范統無法像他一樣豁達。
 
他有太多想問的問題,卻不知從何問起。
 
由於面對面問應該會比較緊張,他看了看時間,覺得現在打過去應該還不算晚,便心一橫送出了通訊請求。
 
通訊器響了有點久,這使他有點擔心金侍是不是睡了,因而不知道該不該切斷。這個時候通訊終於被接起,他什麼都還沒說,金侍就以極端無奈的語氣開了口。
 
『前輩,不是這樣的吧,有人連續三天都跑去喝酒的嗎?您到底有什麼想不開的事,而且今天梅花劍衛不是回來了?就算您今天在外面喝醉,我也不會去接您的!我可不想跟麻煩的人撞上!』
 
「呃……啊?」
 
范統第一時間差點以為自己打錯,但那個聲音明明就屬於金侍。
 
他錯愕的反應似乎被理解成喝茫了,於是金侍又繼續說了下去。
 
『不要以為裝可愛就可以混過去,您是要我提案上報要求東方城立法禁止賣酒給代理侍大人嗎?』
 
范統還沒從前面那句話反應過來,就因為金侍後面那句話而嚇了一跳。
 
「咦?等等,為什麼要這樣,你要這樣做啊!」
 
『當然是為了讓您別一直酗酒!』
 
「你自己也不是代理侍,這樣你不是也買得到酒?」
 
『我買酒做什麼?拿去灌醉您嗎?』
 
因為今晚這個金侍實在太不尋常,范統簡直不知道該怎麼接話。
 
「小金,明天……明天也是你送我回來的嗎?」
 
『當然是我,不然還有誰啊?』
 
范統本來就覺得自己醒來時在家裡好像不太對勁,這麼一問,總算知道自己為什麼不是睡在店裡了。
 
「那你送我回來以後沒有做什麼嗎?」
 
今天早上起床時,他總覺得昨夜的夢有點真實。現在既然談到相關的話題,他就順帶問了一句。
 
『……前輩,您今天有喝酒嗎?』
 
這時金侍忽然頓了一下,然後問出這個問題。
 
「我?沒有啊,今天我去東方城買酒──」
 
『等一下!你是說落月嗎?』
 
「對啊,我去了一趟東方城,就看到水果酒──」
 
『不要在別的國家隨便喝醉!店家不認識你,醉倒以後誰知道會發生什麼事啊!』
 
金侍的聲音聽起來相當緊張,看來他是認為他有喝酒了。
 
──如果不是認為他有喝酒,根本不會說這麼多吧?
 
他忽然發現了這一點。
 
「可是,我就不想喝啊。」
 
范統僵硬地回答一句後,開始回憶修葉蘭放給他看的影像,煩惱該怎麼扮演一個喝醉的人。
 
而他仔細回想後,發現喝醉的時候……好像說什麼都可以。
 
『我能理解想做的事情不能做的痛苦,可是有些事情不是這樣的,認清自己的弱點然後好好地藏起來好嗎?』
 
金侍說到這裡,嘆了口氣。
 
『算了,不罵你了,反正你醒來也不會記得。』
 
他這句話讓范統本來混亂的心情一下子複雜了起來,只是他現在沒有好好研究的餘裕。
 
「什、什麼不會記得啊,我連明天吃了什麼都還沒忘記,你憑什麼說我不會記得?」
 
『喔,這樣喔。好好好,前輩最棒了,前輩的記性最好,什麼都會記得。』
 
范統想多問點東西,卻被他用哄小孩般的手法敷衍過去,這讓他感到焦慮。
 
又要裝醉,又要讓金侍認真回答,這個任務的難度真不是普通高。
 
「小金,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兇啊,是不是覺得我很不麻煩?」
 
他試著模仿魔法影像裡的語氣,再說出類似的台詞,然後在說出口後感到渾身不適。
 
『你……天底下還有比你更麻煩的嗎?恐怕是沒有了吧。』
 
得到這樣的答案,范統多少還是遭到了打擊。
 
「為什麼啊,這麼不麻煩的話,你為什麼不肯理我?」
 
『啊──抱歉,不小心說錯話,前輩當然一點也不麻煩,只是喝醉會哭,生活不能自理還特別黏我而已。』
 
被人直接講出喝醉後的醜態,讓范統有種撞牆的衝動,但要撞也得等通訊結束再說。
 
「那你一定覺得很喜歡吧?是不是覺得自己很幸運,恨、恨不得要再見到我?」
 
他努力逼出委屈的語氣,內心一點也不明白金侍怎麼能容忍這種對話這麼久。
 
『我啊……確實是挺倒楣的吧,白天還得跟你演戲,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麼累,唉。』
 
聽了這段話,范統覺得自己的身體彷彿從握著通訊器的手指開始發涼,十分難受。
 
那爾西說金侍不是他想的那樣,那只是裝出來的表面,看來確實如此。
 
其實他也不是沒懷疑過。一個人怎麼可能只有正面情緒呢?
 
無條件的包容和無限的耐心,本來就不可能存在。
 
此時他沒有發覺自己被騙的憤怒感,反而心情異常低落。
 
「小金,那你現在討厭我嗎?」
 
他覺得自己根本沒做好聽答案的準備,但他還是問出了這個問題。
 
因為他覺得,金侍只有現在有可能說真話。
 
『……明明才剛被我抱怨,為什麼還可以立即問我喜不喜歡你啊,前輩喝醉的時候果然不可理喻。』
 
發現自己的問題被誤解,范統當下就想澄清,不過金侍又接著開了口。
 
『比起這個,我才想知道前輩您到底喜不喜歡我呢?明明不喜歡男人,為什麼會跟我說想再嘗試一次呢?』
 
范統的腦袋一時之間無法處理自己接收到的訊息。
 
「我到底都說過些什麼」這幾個大字塞滿他的腦海,讓他差點忘記要繼續扮演喝醉的人。
 
「我、我喜歡的確實不是女人啊!」
 
『是啊,我知道。那麼我喜不喜歡您,很重要嗎?』
 
「很不重要!」
 
范統在反射性回答後,才發現金侍說的「喜歡」,跟他想問的意思似乎不太一樣。
 
這次金侍沒有馬上回答。等待的過程中,范統突然覺得自己其實不太喜歡這種看不見對方表情的溝通方式。儘管看不到臉能降低緊張感,卻也使他無法判斷對方在想什麼。
 
他等待的時間也許不算長,心理的感覺卻像是過了很久。
 
金侍輕笑了一聲,終於開口。
 
『要聽真話?』
 
「你慢說啊,我都會記得啦。」
 
『我喜歡你的身體。』
 
這顯然又是一句他的腦袋無法消化的話。范統的腦袋瞬間停止運作。
 
「什、什麼?」
 
『需要我再說一次嗎?我喜歡前輩您的身體。』
 
「為什麼不會喜歡啊?你到底不喜歡哪個地方!不對,我是在問這個嗎?」
 
『從頭到腳喔。我願意跪在您面前親吻您的腳趾,也很樂意撫摸所有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就是這麼喜歡。』
 
猶如在對情人說話一般,金侍的聲音十分溫柔,使得范統驚嚇之餘,不知道為什麼,臉部的溫度也莫名上升。
 
「不要說得好像你沒做過這種事一樣啊!」
 
『啊,還真的沒做過,真是遺憾。前輩您還沒要睡嗎?別讓我睡不著啊。』
 
「到底是有沒有做過,那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那天晚上?……您是說哪天呀,我也累了,記不清楚,前輩,放我去睡吧?』
 
「你怎麼能說完這種話以後自己走去睡──」
 
『不然您要怎麼樣?只要您說出來,我就為您辦到。』
 
「真的嗎?」
 
范統忍不住問出聲音。
 
『當然是假的啊,前輩您怎麼這麼可愛?』
 
通訊器那頭清澈的笑聲,讓范統有種被戲耍的感覺,但他還是不想就這樣結束對話。
 
「小金你──」
 
『前輩,就這樣吧,晚安了,可別再打來了喔。』
 
他話說到一半就被金侍打斷,金侍很乾脆地切斷通訊,失去了交談對象,范統只能愣愣地放下通訊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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